“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吗?”
行驶于震泽的斋舲上,赤金站在越然身后,任由三月的风吹过他的脸庞。这是自去年一别后,他第一次见到他。
数月前,赤金收到一封来自余杭的家书。
书中所叙,要他三月后驾着汇林苑的斋舲一路南下,来到这震泽湖中。尽管那封家书未曾署名,赤金还是从字里行间读出了那寄信的所为何人。
于是乎,他便应着寄信人所书的要求,如期而至。
船首,身着大红锦袍的越然负手矗立,他眺望着那年与陈香扇一见如故的水域,眼中那片小小的叶舟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直飘进越然的梦里。他庆幸,也惋惜。
他自知这一路他们走的多不容易。
但越然却带着释然的笑告诉赤金,“阿金,把汇林苑交给你并不意味着放弃。你一直都是比我更合适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应该了解。若非阿耶出事,我一定不会甘愿安稳呆在咸阳。”
“而阿金,我也同样了解你,不是吗?”
“只是阿然,汇林苑是老宗主的心血,你……”赤金闻言有几分激动,他虽有满腔的热血,但却从未想替代越然。
可越然心意已决,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八年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越然转身将手轻轻拍在赤金肩头,身后的风浪早已平缓下来,“阿金,就当是报答吧。帮阿耶把汇林苑好好经营下去,永远别让它成为跟金明舫一样肮脏的地方。但我相信,有你在。它也只会越来越好。”
话音落去,最后那声沉重的阿然压进水底,选择接受的赤金开口时只应下一句:“好,我答应你。”
“谢谢。”越然的手掌缓缓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那句诚恳的答谢。
他们站在阳光下,相视一笑谁都没再去言语。儿时的陪伴,走到这儿已是荣幸。天地辽阔,等到这条奔行的斋舲靠了岸,也该在人生的船港前各奔东西。
“诸位!诸位!咱们的新娘子,来喽——”赤芍的声音从船舱那头传出,遍去斋舲的每个角落。
彼时,扬起的风帆随风送来祝贺,波澜追随着船舫,船上的亲朋纷纷汇聚一起。下一刻,当那与越然穿着同样锦衣的新娘从船舱露出头来,他的视线就再未看向别处。
陈香扇隔着朦胧的扇面望去,爱人的目光中满是灼热的爱意。她就这么遮着团扇走上前去,唤了声:“阿然。”
越然怔看扇下美人出神未应。
陈香扇便小心地露出那娇羞双眸改唤了那句陌生的:“夫君?”
甜蜜的笑涌上越然脸颊,周围人的起哄声也随之响起。这场失约于赢和十年的那场婚礼,终于在今年的春天结果。越然伸手递去陈香扇面前,他说:“今朝已无高堂,却余天地见证。夫人,是否愿与我至此连理?”
“阿然,就算天地也崩,我们还有彼此。所以,我愿。”陈香扇说罢将左手握去他的掌心。
越然从此牵着陈香扇,再也不肯放开。
而后,新人并肩登去摇晃的船头,俯身于天地间祈祷。第一拜,祈愿永结同心;第二拜,祈愿和睦顺遂;最后再拜,祈愿万世升平。鱼跃水平,天朗气清,陈香扇在众人的恭贺里却扇。
越然转眸看向他梦寐以求的新娘,痴痴念道:“小扇,你可知我你欠一样东西?”陈香扇手握团扇惑而不语,哪知接下来便是眼前人那热烈的一吻奉上。这是寿春离散,越然欠下的那一吻。
天光下,他二人痴缠震泽,朝暮难别。
赤芍站在零星的人群中,自觉捂起了身前孩童的眼。可忽然被捂住的小阿湘却不满地扒起赤芍的手臂,“赤芍阿姊,放开我,阿湘什么都看不到了!”
“哎呦忘了,锅上还炖着菜,小阿湘随娘去瞧。”冯且异见状生怕小阿湘打搅婚礼便回身抱起孩子,向船舱离开。
但瞧船头上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终是有所顾忌,不舍地分别在众人的目光中。
陈香扇望着越然,嗤然一笑。
越然凝眸陈香扇,脉脉含情。
越然无言伸手搂起陈香扇,二人默契地转身面去震泽,避开了面对亲朋的尴尬。可场下独独赤金看懂二人用意,只瞧他识相挥手示意,“咳咳,宴席想必已备好,请诸位随我入席。”
众人得到点拨,忙忙回身离去。
方跨过船舱,赤芍便停下脚步转眸看向身后的兄长问:“越然真的决定不再回去了吗?”
赤金闻言站定在船舱外,回头看向越然那幸福的背影笑了笑,“既然他做好了选择,我们就去祝福。这不是当初咱们的约定吗?小妹,你难道不想看到越然一直是现在这种模样吗?”
“我明白了,阿兄。”赤芍转了身,赤金又抬了脚。
兄妹二人心照不宣地离去。
此时,船头的风依旧,江南岸上的春正浓。陈香扇靠在越然的怀中望着湖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