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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香扇怔怔走进柜台,眼前画中的每一笔都是那般似曾相识。王侯千金相邀她都敢拒,感人肺腑之遇她却挥笔,这便是陈韶。

站在院子里的越然察觉到什么,一言不发地回了头。

“店家,我帮您将这幅画描补描补可好?”

陈香扇抬手摸过画纸泛黄的边缘,那老妪的脸沾着风干的水渍。

老汉回想起盛夏时的大雨,鬼使神差地冲破屋檐倾泻下来。他拼命将画救下后,遍寻了许多画师,却再难恢复。

今日听闻陈香扇一言,老汉像是看到了希望,“娘子愿将画像描补,老朽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店家不必挂怀。还请您将画中人的长相描述一二。”陈香扇不希望陈韶留存在世间的心意被渐渐冲散。她转身走去,听老汉讲起了画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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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容易叙,钟情难尽。

老汉意犹未尽地起身向厨房走去,陈香扇则瞌眸坐在桌前将老妪的面容思量。

陇山的夜,静的吓人。

陈香扇睁开双眼不自觉地向院中望去,她望见璀璨星河下,那个背影仍旧倔强地立在原地。

他在想什么?何故一言不发,是否是为了……

陈香扇来时只顾看画,并未听见老汉与越然的对话。若她听见了那样一番话,或许此刻便不会起疑。

她看得出了神,岂料越然转身时,恰好与之四目相对。如此,事隔经年的一个对望,让二人双双坠入那年的震泽浩瀚。

可不必救渡,风浪自会将他们带去彼岸。

陈香扇移开目光回身正坐,越然迈开踟蹰的脚,走了进来。

此时,胡葱的香气从厨房飘出,老汉掀开门帘端着装有胡葱炒蛋的瓷盘搁上了桌面,“少侠快坐,锅里的手抓羊肉马上就好——”

越然微微颔首,老汉笑着退去。

拉开长凳,越然与陈香扇对面而坐随手从竹筒里抽出两对木箸,一对朝东,一对朝西轻轻搁下,“我们有多久,不曾像这般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了?”

三年又七十四天。

陈香扇清晰记得离开越然后的每一天。

只是,她断不会告诉越然,宫城里如何的珍馐玉食,于她而言都是那样难以下咽。可与越然吃过的每一顿粗茶,仍叫陈香扇回味至今。

“不记得了。”

陈香扇抬起东边的木箸,说了句骗人的话。越然动了动西边的木箸,默而不答。等到热腾腾的羊肉上了桌,二人的目光也只剩冷寂。

这条远行路上的第一顿热饭,以这样漠然的方式开了场。

后来,最先搁箸的人是陈香扇。

“我吃好了,慢用。”

越然知她心中有事牵绊,沉默着点了点头。陈香扇在他应后离了饭桌,来到老汉面前取下那幅画像道:“店家,画我取走,明日归还。”

“有劳娘子。”

陈香扇卷画登楼,越然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剜了口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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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陈香扇展画在案。

她提了笔,追思从心头缓缓流淌向笔尖。陈香扇将每一次落笔都当做与陈韶隔世的对望,她多想能再见她一面。

可惜,那时陈韶竟连句承诺也没给她。

青雘沾错朱砂,命运捉弄了芳华。陈香扇持笔停顿,又默然坐下。

片刻后,越然推门归来。

陈香扇瞧着他手提木桶径直朝屏风后走去,“你要在这儿……沐浴?”流水声很大,但不足以掩盖陈香扇的发问,越然却好似没有听见般,褪去了黑色的外衣。

陈香扇茫然看着眼前人那线条分明的背,一点点展露。

如此,她倒成了嗜好古怪的人。

陈香扇回过神赶忙起身向门外避去。谁料,屋门刚刚被拉开半厘,一条孔武有力的手臂便揽在她的面前狠狠将门按了下去,“天黑了,不要离开房间,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如今的陇右道,没那么太平。”

“可我并无偷看他人沐浴的嗜好,还是避一避为好。”陈香扇知他好意,却难从命。越然闻言忽然冷笑着松去了堵门的手,“陈香扇,你可知若无那晚的事,如今你我的孩儿应会唤阿娘了……”

越然说话的声音愈发沉闷,沉闷到重重压在陈香扇心上。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心中被爱意填满的那个人,总会为眼下的僵持让步。越然无言拉起陈香扇的衣袖,引她到榻边坐下。陈香扇看着他卸下了榻边的帷幔,看着薄纱倾泻而下。

她两眼茫茫,只听帷幔外越然道了声:“呆着别动,我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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