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景黛那一问打岔,赵怜怜心神不宁,未能完成打击她威信的任务,一直以来笼罩在她身上的炫目神光仿佛都暗淡了些。
景黛忽然就不怕了。
赵怜怜原来也只是个任由摆布的傀儡而已,而她冒险触犯太子妃的权威,所追求的竟然只是生子丹。
景黛差点笑出声,生子丹,听起来能是什么好东西?
赵怜怜在她心里已不足为虑,真正可怕的是那个附在赵怜怜身上的东西。
以及太子。
太子是夫,是君,是天,是真正能决定景黛生死存亡的人。
宫宴一结束,景黛就去翻才女留给她的画册。
一个月后,太子专宠赵怜怜的局面被打破,太子妃重新获得恩宠。
景黛又关怀东宫僚属的家眷,对贫寒的官员施加恩惠,不久后得到东宫属官的爱戴——这是赵怜怜限于身份绝对接触不到的东西。
每一次景黛目送太子踏出寝宫,面上都带着无限期冀和全身心的依恋,仿佛她活着就是为了向他奉献全部的热情,没有他的眷顾,她就会伤心而死。
太子享受这种依恋。
但他不知道,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刻,景黛就会因为恶心而呕吐出来。
左良娣哭着问她:“娘娘,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景黛笑着说:“别怕。”
委身那样卑劣的人,只是为了活下去。
因太子妃夺宠,赵怜怜不再像先前那样光彩夺目,她越来越显露一个普通的女人的模样,甚至有时太子会盯着她的鼻尖笑:“这里有两点小雀斑,倒更显俏皮。”
赵怜怜悚然,她的肌肤应该光洁无瑕、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才是!
她的美貌她的才艺,全都建立在太子宠爱的基础上,没有宠爱,她终究会变回从前那个平凡宫女的模样。
她绝不肯!
景黛能重获太子宠爱,却再也没有与附在赵怜怜身上的那东西搭上话,赵怜怜困兽似的眼神令她不安,她加倍小心左良娣的日常起居。
四月末的一天,左良娣在疼了两天两夜后,生下一个婴孩。
景黛死死咬着牙,尝到满嘴腥甜,她不敢告诉左良娣,她生下的是一个畸形死胎。
左良娣疼得嗓子出血,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急切地以目示意,询问景黛孩子的情形。
景黛挤出笑容:“是个男孩子,才生出来不大好看,收拾一下再给你看。”
左良娣闻言舒口气,脱力昏睡过去。
太子带着赵怜怜来探视,看到死婴,太子惊得倒退两步,急命景黛将这怪物烧掉。
抱着襁褓的景黛在他眼里也像鬼怪一样面目可憎,太子厌恶地走开。
赵怜怜笑盈盈开口:“看来有的人是受不住孕育皇长孙的福气呢。”
景黛豁然望向赵怜怜,“是你!”
赵怜怜肆无忌惮,“什么是我?太子宠爱的会是我,生下皇长孙的会是我,当上太子妃、皇后的会是我,母仪天下的会是我。”
她有那么个妖异的东西,当然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
景黛终于明白那个妖物想要什么。
气运。
所以它怂恿赵怜怜攀上太子这棵大树,用常人想象不到的手段使她变美,
当赵怜怜得到女人中最尊贵的地位,它也能分享权力酿出的最甜的琼浆。
不,不对,景黛想起她幼年时见过的养蜂人。赵怜怜不过是那妖物驯养的蜜蜂,妖物割走大部分气运后,用一星半点的残渣反哺她而已。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是被选中天命之女。
景黛想起才女夹在青宫册子里的笔记:只有蠢物才会把和其他女人争宠视为毕生事业,为主人抛出的残羹冷炙斗得你死我活,不过畜牲耳。
呵,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