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战开始那一日,并没有特殊的预兆。
只是少女们挽起长发,脱下长裙换上战袍,放下缝衣针,拿起盾和剑。
只是被伤害、被践踏、被侮辱的女人与女神们,发出长久以来压抑的怒吼。
雅典娜首先向宙斯发起进攻,神王将雷电的鞭子甩向悖逆的女儿,呼唤他忠诚的兄弟和儿子们来帮助他。
海面之上,美杜莎取下遮眼的丝带,迎向海神波塞冬。她已不是柔弱纯洁的神庙祭祀,从侮辱与死亡中复活的她前所未有的强大。
复仇是最古老的正义,一直对美杜莎避而不见的复仇三女神被迫现身,一同迎战海神。
凡接触美杜莎的目光,必被石化。波塞冬曾经的诅咒也作用于他,他的身体在美杜莎注视下寸寸石化,他的三叉戟尚未掷出右手已僵在空中。
美杜莎头上蛇发飞舞,眼中流出血泪,滴落即化为火。
她扑向波塞冬,毒蛇撕咬他的血肉,血火烧灼他的灵魂。
冥王哈迪斯听到呼唤,唤出他四匹黑马曳引的战车,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离开冥界。
冥后珀耳塞福涅扬起手,一把石榴籽从她手中落下。
珀耳塞福涅是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女儿,弱小的她从未离开母亲羽翼。直到哈迪斯看到她,诱使她摘下一朵象征他身份的水仙花,他的黑色马车从地底裂缝中出现,强行带走珀耳塞福涅。
女儿被绑架,农业女神伤心欲绝,大地枯萎,万物凋零,诸神的祭祀也被迫中断,宙斯不得不命令哈迪斯将女儿还给德墨忒尔。
但在珀耳塞福涅回到母亲身边前,哈迪斯哄骗她吃下四颗石榴籽,于是每年有四个月,珀耳塞福涅都必须回到黑暗的死亡之国。
就在宙斯的召唤到达前,珀耳塞福涅刚刚将石榴籽混在食物中,骗冥王吃下。
冥王召来的马车不能带他离开冥界,反而将她的母亲带来冥界。
德墨忒尔拥抱珀耳塞福涅,她在人间温柔的女儿,在冥界成了手持火炬、铁石心肠的女人,于是宽仁的母亲也能成为愤怒的战士。
两个女人同时对哈迪斯亮出武器。
太阳神阿波罗被阿尔忒弥斯拦住去路,他不可置信地冲姐姐叫喊:“父亲如此宠爱你!”
月神垂下眼睛,“你可以选择站在我这边,或是站在父亲那边。”
尽管她不会祝福阿塔兰忒,但阿塔兰忒胆大妄为发动神战那一刻,阿尔忒弥斯还是架起鹿车奔赴战场。
“我想要男人不再随意摆布女人。”她的朋友如是说。
父亲摆布母亲,兄弟摆布姐姐,她是最受宠爱的阿尔忒弥斯,但她仍未能逃脱男人对女人的伤害。
月神想,阿塔兰忒是对的。
达芙妮从月神的车后走出,她用月桂树打磨的弓箭对准阿波罗,“为了阿塔兰忒与阿尔忒弥斯的友情,我不会杀死你,但你必须受到惩罚。”
战神阿瑞斯赶往宙斯的神殿,这位神明残暴、贪婪,他发誓要打败雅典娜并折磨他——他是战神,但战争女神雅典娜曾数次击败他。
他视败给女人为奇耻大辱,必须用雅典娜的鲜血洗去耻辱,将她的盾牌装饰在自己的战车上。
他的猎犬在前方奔跑,他的兀鹰在天空盘旋。忽然,两支箭矢同时射中猎犬和兀鹰,收割它们的生命。
阿瑞斯猛地举起铜矛,格开猎刀,那危险的锋刃擦过他高耸的盔胄,削去一片翎羽。
景黛踩在马背上借力,猎刀毫不停歇,继续追逐战神的弱点。阿瑞斯越战越勇,景黛的眼神越来越亮。
援军迟迟不到,但宙斯并不惊慌,他对自己的力量无比自信。闪电的神鞭重重落下,雅典娜举盾相拒,被狠狠甩在神殿的石墙上。
女神擦掉嘴角血迹,伸出左手,将自己那份被叫作“波洛斯”的力量从宙斯体内抽出。
宙斯无动于衷,少了克洛斯,他还可以消化墨提斯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然而下一刻,他开始呕吐,被他吞噬的姐姐兼妻子墨提斯重临人世。
“谢谢。”雅典娜对宙斯身后低头行礼,感激那位女神喂宙斯吃下催吐药,吐出她的母亲。
宙斯愕然回头,只见天后赫拉也拿起了武器。
神王所有的妻子中,唯有赫拉分享他的权柄与力量,当她也成为雅典娜的盟友,宙斯压力剧增。
在后世诗人荷马的叙述中,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天空、大地、冥府与海洋没有一处不被战火波及,神明像凡人一样战败、哀嚎和惨死。
天和地仿佛都被打翻,日和月不再按时升起和落下,冰与火正面相撞,生与死短兵相接。
九个日夜后,战争结束,雅典娜取得神王的权杖,登上奥林匹斯山至高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