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因祁不敢相信皇姐有朝一日能说出“那是你亲娘,又不是我亲娘”这种话。
皇姐自己也没想到——没想到这种话说出来,会叫人产生如此大的快感。
这种快感该如何形容呢?
类似于贴着骨缝把肉片下来,而骨上不沾半点残肉。
皇姐觉得自己正捏着刀满意微笑,即便空气中已经浮起血腥味道。
赵因祁吐血了。
这在她意料之中,因为他今天喝的燕窝粥,是景黛借她的口,派人送过去的。
所以她躲得很及时,不然这混着口水的血溅在身上,该多脏。
这般想着,皇姐就觉得不那么放心了,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繁复华丽的氅衣,果真在裙摆上看到个黄豆粒大小的血点。
她顿时生出一阵嫌恶,单手解下氅衣扔给旁边的小太监:“不要了,烧了吧。”
赵因祁被这话气得,又吐出一口血。
但皇姐并没看到,她穿着轻薄的蚕丝小衫,轻快地走到殿后,拍了拍等候在此处的卫尽的肩:“刚才沾了些秽物,我想先泡个汤,卫首领要不要一起?”
卫尽:“陛下他没事吧?”
皇姐笑得清澈:“担心他的话,那就去照顾他呀。”
卫尽迅速摇头:“我不,我想陪公主泡汤。”
*
赵因祁一病病了三个月,几乎是在床上度过了整个冬天,浑身上下每一块肉,包括那根玩意儿,都疲惫不堪,使不上丁点儿力气。
期间,即便说不出话来但依旧忠心耿耿的苏筝,每夜都捏着三到五千字的密奏来给他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所以赵因祁一点儿也没落下皇姐的动向。
一开始还是单招李素、白亦或者卫尽中某一个人进宁安宫留宿,后来就渐渐不满足,一次把三个人都招进殿,喝大酒划拳头,搓麻将滚床头。
不几日,这些也玩腻了,某一夜雪后,在皇宫瞎转悠,听到在弹《闺中怨》的钱美人,就把她带到宁安宫聊天。
皇姐:“钱妹妹那会儿弹的曲子为何如此伤感?”
钱美人闷下一口老白干:“公主应该知道的,陛下他卧床不起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好。”
皇姐撑着下巴,盯着这张跟自己七分像的脸:“钱妹妹可真好看。”
钱美人闷下半壶老白干:“好看不好看的有什么意义,陛下他已经不中用了。”
皇姐在彤彤的烛影中眨了眨眼:“陛下确实不中用了,但本宫身体却是好的。”
盛满老白干的酒坛从钱美人怀里滚下来:“公主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皇姐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睁着明亮甜暖的大眼望住她:“你想试试吗?”
钱美人:“我不想……”
钱美人:“我刚才那句是在说谎。”
*
赵因祁看到以上记录,把密奏撕了个粉碎,一手捶胸,一手捶床:“把赵因宁给朕绑来!!!”
半个时辰,小太监一个人瑟瑟缩缩地回来:“陛下,钱娘娘说公主正忙着,没空过来。”
*
赵因祁愈发下不来床。
先帝的儿子们在夺嫡中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个太子至今关在不见天日的牢底。
于是,白亦白丞相联合京城一百三十六位官员上书,言辞切切、情意敦敦地请长公主暂理国事。
皇姐穿着金光灿灿的龙纹裙子来到赵因祁床前,本来想叹气,谁知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间难改,刚张嘴就笑出声来。
还笑得挺灵动,挺轻快。
赵因祁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咳死。
“陛下保重龙体,好生休养,万勿动怒。”
“咳咳咳……你、你给朕滚。”
皇姐捏着裙边起来,在一身素白的赵因祁跟前转了一圈,舒长的睫毛扑簌两下,眼里闪着晶亮摄人的光:“好看吗?制衣局做了半个月才做好。我很满意,就是有点沉。”
赵因祁惊怔抬头。
明明昨天……昨天白亦才联合诸官上书,请赵因宁代理国事,但制衣局却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做龙纹裙子了。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想——”
皇姐俯瞰着他,抬起玉白的手拍了拍他的额头,虽然亲昵,却像是在拍小狗:“呀,我们小祁的小脑瓜还是这么聪明。没错,我想弑帝,想篡权,想自己登上宝座。宝座挺挤的,我不太想跟你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