紺蝶披了件外套,和太宰治一同走下车子,站在高高的乔木下,灿烂的夕阳也无法掩盖冬日的萧条景色。
太宰治微微测过身子,挡在紺蝶身前,无言的遮挡这一段寒风。
两个人沉默的凝视着远方。
身处在异能特异点的奇妙空间里,织田作之助和纪德都无法使用异能力预判对手的动作,他们纯粹的较量着体术与枪械。
竖立着巨大的天使雕像的大厅里,横七倒八的躺了许多尸体,有mimic成员的,也有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两个人交换着子弹,彼此身上都多出了很多伤口。
过渡的体力消耗让两个人身上都显露出几分狼狈,视线相交,几乎是同步的动作,弹夹里的子弹更新。
枪口瞄准对方的眉心,他们都很清楚,这是最后的较量了。
“战死沙场,是吾此生唯一想要做出的选择,并且必须做出的选择。”
“人活着是为了拯救自己,有个人这么告诉过我。”
“死亡是我唯一的追求。”
“我还没有握起笔,写出我想要的那个结局。”
这一刻,他们似乎理解了彼此截然不同的内心世界,追求死亡的解脱与想要拯救自己。
最后的枪声响起,纪德感受到胸口的疼痛,那种生命力开始疯狂流失伴随的快感,他近乎虔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对着的他的,还冒着烟气的枪口。
“作之助,蒙君奉陪到底,每一枪都很精彩。”
说完,纪德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织田作之助向后踉跄了几步,支撑不住地跪在了地上,他伸手紧紧的压住左胸,心脏还在跳动着,子弹位于心脏附近的肌肉。
在最后的关头,他竭尽全力在保持射击准确度不变的情况下,调整了身体的姿态,以微弱的偏差避开了致命伤。
扣下扳机的瞬间,他意识到了所谓在生死关头才能领悟到的东西,挣扎着从那张自己编织出来的束缚着自己的渔网中逃脱出来。
我确实杀过数不清的人,但也可以用余生救下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人,功过是非不由他人评说,或许等我死亡的时候,那些被我夺走性命以及那些被我救下来的人,才能给出评价。
能够让我从过去的愧疚中挣扎出来的只有我自己。
我想要活下去,就算是远远看着那几个孩子的笑容,就算是为了救人而杀人。
我想用我的余生,书写一个更加完美的下卷。
织田作之助知道会有人过来,但他以为会是太宰或者是安吾,在看到那个和少年时的自己有过交际的剑客的时候,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少年。”
织田作之助听到这个只存在渺茫记忆中的称呼,只有那么一个人如此称呼过他。
“当时就想向你发出邀请,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福泽谕吉拉起半跪在地上的青年,撕下羽织上的布料,为他止血。
将这个人平安带到侦探社,就能拜托与谢野治疗他,不同于当时那个神情死寂的孩子,面前的青年虽然面容邋遢,眼中却多了许多内容,也更加的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愿意加入武装侦探社吗?少年。”
织田作之助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太宰为他安排的未来,他选择欣然接受。
他听过武装侦探社的名号,专门从事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这类危险工作而成立的侦探集团。
不拘义理,不拘人情,不拘廉耻。
好像和那位先生也有一些关系。
即便是黄昏,也是他这样的被黑暗浸润过的人不敢肖想的去处。
他们有过短暂的几次会面,织田作之助想起在监牢里面吃过的那顿咖喱饭。
“咖喱饭很好吃,阁下。”
白发男人背着红发的青年,从那栋破旧的欧式建筑中走出来。
灿烂的夕阳将两个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站在这里,目送着他们的离开,谁也没有发出声音,谁也没有上前问好的打算。
就像三刻构想中的白天黑夜与黄昏,是三条平行的线路,处于立体的空间中,两两遥遥相望,彼此对立,相互制约,只有外敌来袭的时候,三股势力才会成为最为稳定的三角结构。
等那两个人完全走出这片地界,夕阳最后的余晖也被夜晚吞噬。
“或许还有下次见面,也有可能再也没有下次见面了。”
“呐,已经见过啦!”太宰治牵着紺蝶回到车里,用手错着她已经失温变得冰冷的双手,“织田作的话,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注视着他。”
紺蝶看着太宰治的眉眼,缓缓露出了笑容,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呼出了郁结在心中的冷气。
这个人早就发生了变化不是吗?
被她驯化,被他的朋友们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