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把薛晏送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上早朝。
乳白色的天空上方还挂着几颗微亮的星子,圆滚滚的露珠挂在叶尖,徐徐的凉风吹过脸颊,让他清醒不少,昨日他已把密函呈了上去,现在这个时辰圣上应该已经过目。
“奸细当然要抓,但老臣以为不可随意逮捕。”
“那宰相大人以为如何?任凭那些奸细在京城乱窜吗?”
“随意抓人只会让民心大乱,陛下刚即位,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民心,更何况南宁旱灾,本就有流民作乱,现下官府再无法度抓人,只怕会出乱子。”
南诏国来的奸细,南宁的旱灾,已经议论了整整一周,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
谢怜焦急地等待皇帝的单独传唤,但只等来一句和往常一样的“无事退朝”。
谢怜心头一紧,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密函没有到皇帝的手上。
谢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面色凝重,忽然,他感觉马车走的方向和往常不一样,他赶紧把车帘拉开,坐在前面驾车的马夫,悠然地说道:“谢大人,宰相大人想请你去宰相府喝杯茶。”
说完,马夫甩了硕大的马屁股一记皮鞭,马儿一吃疼加紧跑了起来,谢怜这才后知后觉,整个马车连同马夫都被调包了。
谢怜坐了回去,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去宰相府一躺了。
马车安稳地停在了宰相府门前,两座大石狮子目光炯炯。
宰相许平山亲自在门口迎接谢怜,他拘礼谢道:“谢大人,薛神医开的药方果真是不一样,小女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些。”
许平山瘦骨嶙峋,脸上的颧骨突出,宽大的官服衬得他更加瘦小。
自谢怜与他接触以来,只觉得他为人谦逊,但如今看来这一切只不过都是他的伪装。
谢怜面无表情,朝他微微地还个礼,客气地说道:“薛晏愿意为许小姐治病和我并无关系。”说完便跟着他进了宰相府。
二人来到一间狭窄的书房,他让所有的随从都先退了下去。
谢怜嗅到了一丝快要消失了的血腥味,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这种味道最为敏感,他小心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点血迹。
“用这种方式请谢大人,实在是迫不得已。”许平山亲自给谢怜倒了一盏热茶,略带歉意地说道。
“宰相大人无需拐弯抹角,谢某是个粗人,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就请直说吧。”谢怜淡漠地回道。
许平山温和地笑了笑,走到谢怜身侧,将茶递给了谢怜:“谢大人呈上去的密函,上面所写恐是受小人蒙蔽。”
果然被截,谢怜一记冷笑后平静地看着许平山。
“是否受小人蒙蔽,也应当由圣上来判决。”谢怜厉声说道。
“皇上日理万机,这种流言蜚语就不必拿去忉扰了。”许平山温和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狠色,他轻轻地拍了拍谢怜的肩膀。
“流言蜚语?什么是流言蜚语?”谢怜反问道。
“流言蜚语嘛,自然都是假的意思。”许平山和蔼地笑了笑。
“假的?你告诉我,牛二的死是真是假?牛二妹妹的死是真是假?许公子的死又是是真是假?这么多条人命,难不成都是假的?”谢怜冷眼质问道。
“这天底下,半真半假的事多了去了,难道谢大人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水至清则无鱼。”许平山温和地劝道。
“谢某自知德薄能浅,但也一定会尽力而为以还黎民百姓之公道,牛二兄妹的死有蹊跷,许公子的死也有蹊跷,许小姐遇刺更是荒唐,这些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方能无愧于心,宰相大人如果是想劝谢某收手,实在是大可不必。”谢怜坚定地说道。
宰相冷笑一声,略带讥讽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拭目以待,看您如何为这天下人主持公道,只是,这里不是战场,你的刀在这里可没什么用处。”
“谢某上奏的表书便是手里的刀。”
“说的好。”宰相不屑地笑道,随后朝门外喊道:“来人,送客。”
“还劳烦您送我回府。”谢怜语气冷淡。
“这是自然。”宰相轻蔑地笑了笑,等谢怜跨过门槛时又故意道了一句:“谢大人,一路走好。”
谢怜的身子顿了顿,黑色的影子被头顶的阳光拉长。
快到午时,街道上渐渐没了人影,空当当的大街上只有谢怜一辆马车,“哒哒”的马蹄声显得格外响亮,谢怜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
宰相,太子少保,新帝登基前,曾被贬官流放,但仅仅三个月又被召回,整个朝廷命官大部分都受过他的提携,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句“老师”,无论谁当皇帝,他在朝廷的地位都无法撼动,新帝为笼络旧臣,直接擢其为宰相又加封其为太子少保,可谓是风光无限。
谢怜出神之际,耳边听到一丝动静。
“嗖”的一声,一支不带羽毛的箭穿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