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冷哼,金宝却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仍沉浸在自己的愁怨之中。
“听闻我那几个哥哥的名字,都不是如此的……”
“好端端的,提他们做什么?”秦九叶听得心烦,随口安慰道,“金宝有什么不好?金光万丈,多富贵啊。”
“你当谁都似你一般,就喜欢金子银子!不好就是不好!”
金宝酒气上头,竟敢对着他那心狠手辣的抠门掌柜大嚷大叫。
好在秦九叶向来不同喝醉的人一般见识。她瞧着眼前那张挂着鼻涕的大脸,莫名觉得好笑,先前席间那股憋闷烦躁散了些,她抬手掏了掏耳朵。
“一个名字而已,哪有什么好坏贵贱之分。”
“怎会没有?若是没有,那榆香村的薛四为何一提起我的名字便窃笑个不停,连带着他们村那几个小皮猴也跟着一起笑我。”
那薛四提起你名字会窃笑,哪里是笑你的名字?他是笑你穷、笑你没出息、笑你是个如丁翁村般能一眼望到头的土包子。
秦九叶深吸一口气,将这些话又咽了回去,面不改色地泼起脏水来。
“薛四小时候让驴踢了,脑子不太好。”
金宝眨眨眼,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信度。可他现下脑袋里只有一团浆糊,显然是想不明白的。
秦九叶见状,拍拍屁股准备起身走人。
“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快些回去睡觉。今晚的事我便不追究了,明早给我回果然居好好干活去。”
“别走,还有、还有一事……”
秦九叶被抱住大腿,不得不再转过头来。
金宝吸了吸鼻涕、酝酿了片刻,煞有介事地开口道。
“这几日你不在,村里可是出大事了。”
果然居无人坐镇,秦九叶猛地听到这话心里难免咯噔一下。但她了解金宝其人,只慌了片刻便又安静下来,慢吞吞地继续问道。
“是吗?什么大事啊?”
金宝干涩的眼眶又开始有些泛红。
“方二小姐昨日来寻我哭诉,说李公子不在果然居做工,是否是有意避着她。她鼓足勇气来问我,我又不能将实情告诉她,还得昧着良心骗她,说那姓李的臭小子只是这几日去城里当差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她听了竟然还很开心……”
金宝越说越哽咽,眼瞅着就要说不下去了。
他这般优柔寡断、浑浑噩噩的性子,当真半点也没随了杨姨。秦九叶瞧着那张烂泥扶不上墙的脸,瞬间便有些后悔方才坐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最后说上几句敲醒对方那不开窍的脑袋。
“这事同李樵有何关系?我早同你说过,人家方二小姐压根是瞧不上你的,是你非要往前凑。就算今日没有姓李的,明日还会有姓张的、姓王的。她喜不喜欢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不喜欢你。”
金宝那张沾了鼻涕眼泪的脸愣住了。他足足呆了半刻,突然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猪一样号了起来。
“她、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对她那样好,她说喜欢紫色的花,我每次进城都会采给她;她说喜欢山里的果子,我攒下的甜山楂、海棠果舍不得吃,全都留给她了;她说喜欢见那姓李的小白脸,我就反过头来去求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喜欢这么多东西,唯独不能喜欢我?!”
秦九叶被吵得脑仁疼,心中也积攒了许多烦心事,当下便将先前憋回肚里的狠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为你长得不好看,身家也不够殷厚,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一天到晚为了几文钱拉着个臭脸、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谁会喜欢你?除了你亲娘亲爹,谁会喜欢你?!”
她似乎是在吼司徒金宝,可吼着吼着又像是在吼她自己。
司徒金宝那两泡蓄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亲爹,也不喜欢我……”
他爹确实不喜欢他,可他娘为了他心甘情愿从司徒家搬了出来,一个人辛苦劳作撑起了整个家,直到生命燃烧殆尽。他至少还有娘,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但这些质问的话秦九叶终究没有说出口。
人不能因为渴望得到更多的爱就受到苛责,她也有阿翁和果然居不是吗?可她也会羡慕那些生来便在九皋城中、拥有属于自己的半间瓦房和整齐家人的孩子,就像司徒金宝永远会羡慕村头那养羊大户家的傻儿子一样。
金宝不是宝,和她一样是根草。
靠天吃饭、无人庇护的小草。
许久,她终于抬起手,拍了拍那埋头恸哭的脑袋。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秦九叶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奈,“不管怎么说,你还有爹娘,我连爹娘都没有。但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喜欢没道理,不喜欢也没道理。没人喜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