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回到丁翁村的时候,阵雨后的山色正好。
眼前是笼罩在云雾中的洗竹山,身后不远处是被雨水打湿成黛色的九皋城。
以前回村的时候,她总是急匆匆的,从没有想过会站在村口回头望一望身后的景色,是以也从未在这个角度注视过这座城池,不知道原来它竟这般巍峨岌嶪。
都说九皋城是龙枢第一坚固的城池,现在来看确实如此。
秦九叶原地看了一会,视线不由得落在她方才走过的那条小路上。
蜿蜒的路迹从一片生长茂密的草丛中穿出,除了她踩倒的那片野草外,再不见其他人走过的痕迹。
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她惯常走的那条回村的路。
她走了一条自己从来不会走的路,而在上路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在劝她莫要一意孤行,路是走不通的。
但路在她脚下,她也是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走过并平安到达了。
沾了草屑的鞋子踏过村间泥泞的小路,秦九叶破天荒地立在果然居柴门外又看了好一会山色,直到过路的羊群将泥水溅到她身上,她这才抖了抖袴腿、迈进院子里来。
角落里放着两只破筐,那是她进山采药时用的药篓子,不知为何被老秦拿了出来,上面滚了一圈泥,瞧着有些惨兮兮的样子。
秦九叶一声不吭地上前,将那两只沾了泥的筐清理一番,方才停下动作时,便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正是从外面回来的秦三友。
秦三友头上系着跑船时的汗巾,一见秦九叶和她脚下的两只破筐,莫名便有些心虚起来,闷头走到水缸前舀水喝,嘴上先发制人道。
“这几日看你心思都不在这了,也不知在背着我们忙些什么。”
两人相处了那么多年,秦九叶不费力气便能看出老秦遮遮掩掩的心思。
但她今日心情不错,并不想一上来便针锋相对、惹人不快,于是反而放缓了语气道。
“先前给你准备的护腿带上了吗?金宝呢?药堂的事你尽可使唤他去做,不要嫌麻烦,总是自己忙东忙西。”
秦三友摘下汗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天太热,太阳一出来,你种的那片地都干透了,水一下子便用完了,我让他去挑水了。”
秦九叶种菜从来靠天吃饭,只除了药圃会精心打理。到了老秦这全都反了过来。老秦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根本不在乎果然居。他只在乎她有没有吃饱饭。
秦九叶想罢,转身到药垆前清点了一番这些天出库的草药,盘算了一番落下的生意,心中已有了决定。
“不止是挑水,问诊和抓药的事,也可一并督促着。”
秦三友一愣,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你做事何事这般随意了?金宝那孩子脑袋向来不灵光,你不怕出了什么岔子、砸了你果然居的招牌?”
“果然居除了门口那块破木板哪有什么招牌?何况拜师学艺,都是这么过来的。医得好算他没在我这白吃这么多年的馍馍,医不好便挨骂挨揍,下次自然会多长些记性。村里来问诊的,大都是些熟面孔,他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若是连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解决不了,以后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秦九叶说完这一串,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那条坐堂白巾,示意老秦转交给金宝,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便被秦三友叫住了。
“你等下。”
许是秦九叶方才那番话引起了秦三友的主意,他那双已经有些昏花的眼,此刻突然便好使了起来,只这么匆匆一瞥,便看到了她腰上多了的那块东西。
“你腰上的是什么?”
秦九叶顿了顿,如实陈述道。
“玉佩。”
秦三友浑身一颤。
“谁的?”
“督护的。”
秦三友又是一颤,脸色复杂变幻许久、最后涨得通红,声音紧张地问道。
“你、你们私定终生了?所以你才在这交代后事,实则已经想好之后的路要往高处走了?”
秦九叶顿觉脑袋上的大穴一阵抽痛,半晌才转过身,试图再次用贫瘠的言语解释道。
“这件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三友眉毛倒竖,显然觉得她的话是在敷衍,不想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
“男子随身的玉佩,岂会随意赠人?若非私定终生,难不成是要你给他卖命不成?”
秦九叶瞬间不说话了。
秦三友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沉默,下一刻难掩震惊、语带结巴地问道。
“苏家的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你、你为何还要……”
还有什么事比同秦三友对峙更能令人崩溃的呢?
答案是没有。
如果可以,秦九叶宁可再跑上几趟清平道、进几次宝蜃楼、摸几次那和沅舟的小手,也不愿面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