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就只是寻常斗嘴,秦九叶懒得和对方为几根头发再吵架,正要起身端碗走人,突然便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拍门。
秦九叶走出房门探出头去,提起嗓门喊道。
“今日事多,不接诊了,没有急事便明日再来吧!”
拍门声顿了顿,又继续响起来,同方才一样坚定有力。
不会又是那窦五娘犯了咳疾,又或者是那牧牛的老王偷摘野果子拉了肚子吧?这一天天的,不情愿给钱也就算了,还真不让人消停了?
秦九叶憋着口气,突然就不想和气生财了,趿拉着两只破鞋蹭蹭蹭走到柴门前,抬起门栓、将门拉开一道缝。
“都说不接诊了……”
话吐出一半,她整个人便顿住了。
柴门外站着的既不是窦五娘,也不是那牧户老王。
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一身红衣、发丝高束、神情很是冷漠,见她露出头来,一声不吭推门便进到院子里来。
这人是谁?瞧样子应当不是附近村里的人。
秦九叶有些莫名其妙,一边提鞋、一边跟了过去。
“今日已经闭门了,姑娘可是有急症?还是家中什么人……”
那身影停下脚步,皱起眉打量四周。
“这里可是果然居?秦掌柜在哪里?叫她出来见我。”
这女子虽生得眉清目秀,可瞧这架势态度却比那前来征田赋的大头县尉还要令人生厌。不过看对方周身穿着打扮,就算称不上有钱人家小姐的样子,却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总之在果然居,有钱就是爷。
秦九叶捋了捋头发丝,腆着脸凑上前。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姜辛儿这才将目光好好投在秦九叶身上。
这瘦小女子今日虽也穿得不算体面,但好歹梳起了头发,同那日马车前披头散发的样子相比有了不少改善,这才令她方才没认出来。
不过那都不重要,她实在不需要认得她。若不是少爷要她亲自跑一趟,她都不想看见她。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更冷了。
“今日你去了宝蜃楼?”
秦九叶心中一紧,想起白日里那些当街而过的官差,下意识便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谁知李樵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响起。
“阿姊,可是有客人来了?”
他的声音上一刻还在门廊旁边,人却在下一瞬便到了她身后。
秦九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便觉手臂被人轻轻一扯,她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跌在了他的背影之后。
“姑娘是来问诊的?看脸色应无大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吧。”
她这个做掌柜的还没开口,送客的话好像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说吧?
秦九叶正要找补几句,却见那女子瞧见李樵的一刻,整个人的姿态似乎瞬间有了些许不同,虽说也并无什么动作,但就是觉得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紧绷了起来。
再看李樵,虽然依旧是那副乖顺少年郎的模样,眼神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秦九叶只看到他那张侧脸像是突然从那氤氲不清的山水画里跳了出来,从鼻尖到下颌的轮廓都锋利了起来。
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艰难地在两个高个子中间转来转去,一会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像是两头山间狭路相逢的虎豹、一会觉得像一对房瓦上准备打架的野猫、一会又觉得像那村头两只窜了窝的母鸡……
眼见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定在地上,她终于有些忍不住。
“我说二位,有事咱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她话还没说完,那两人便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不必了!”
不远处,金宝躲在廊柱后面偷看,一不小心踢翻一只破木盆。
那木盆咕噜噜滚下廊子,一路经过院子,晃晃悠悠在三人脚边停下。
红衣女子盯着那快掉了底的木盆瞧了一会,周身那股令人不适的压迫感突然便散了些,整个人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傲慢。
“我只有几句话要带到,不必坐下说了。”她看向秦九叶,因为身高的缘故几乎有些俯视的姿态,“苏府的二小姐病倒了,病症诡异凶险,人打半月前便起不了身了。苏府挂了百两黄金的赏钱请各方名医前去问诊,我家少爷在宝蜃楼看到了你的名帖,请你过去瞧瞧。”
秦九叶的眼睛从听到那“百两黄金”四个字时,便不受控制地睁大了。
一百两黄金,什么都有了。
她再也不用为那总是漏雨的瓦片发愁了,再也不用因为操心米价而去看那老陈的眼色了,再也不用守在城郊的破落村子里、每日惦念着在河沟里跑船的阿翁……
想到这,秦九叶几乎是哆嗦着确认道。
“若是治好了,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