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稳极道组织头一把交椅的人,如果没有能够震慑组内的力量与威望,就会埋下一管分裂组织的炸药。
稻川裕紘如果要争夺下一任会长的位子,就绝对不能用给自己留下话柄的手段。不仅如此,当角田次郎负责开发的街区因为这件突发的命桉不能继续时,身为角田次郎对手的稻川裕紘,还得能够自证清白。
岩桥慎一心里想,要是有第三者在那片街区杀了人,再将这件事推到稻川裕紘身上,倒是能够成为一个绝佳的挑起稻川会内部斗争的机会。
“说起来。”
今井开了个话头,果真如同火车模型爱好者一般,如数家珍般地聊起了自己搜罗来的情报,“稻川会争夺会长的时候,住吉联合会那边也不安定。先是与寄居一家发生了对抗,在这期间,会长与总裁也接连去世。”
“不过,新上任的西口茂南会长相当有手段,不但迅速平息了与寄居一家的纷争,还趁此机会,将住吉联合会改制为住吉会。”
将“联合会”改名为“会”,意味着原先是联合组织的住吉联合会,改组成了金字塔型的组织。住吉会是与山口组和稻川会相提并论的极道组织,这几年,住吉会飞速扩大地盘,有取代稻川会,成为关东第一大极道的势头——或者说,这已是必定会成的事实。
住吉会与寄居一家的争端,起因就是住吉会伞下的小组吞并了寄居一家庇护之下的小组,这才导致了寄居一家与住吉会全面开战。
与外界有纠纷的时候,是将内部团结起来的好时候。对住吉会的新任会长来说,就任会长的同时,压在头顶的大山去世,又有与寄居一家的纷争当理由,简直是天赐良机。
“原来如此。”岩桥慎一礼貌地点点头,回应今井热情的解说。
对曰本的极道几乎没有了解,听他这么说起来,当作故事来听也挺有趣的。岩桥慎一听了故事,便下意识在心里想,住吉会与稻川会之间是竞争关系,住吉会正值扩张的阶段,如果能够成功离间稻川会内部,让角田次郎和稻川裕紘之间开战,住吉会正好坐收渔利。
这样一来的话,或许能够解释那另外一通打给岩桥慎一的电话。
但是,第一通高价买地的电话,是为了买下那块地,方便骚扰周边的邻居。那么,第二通开出了更高价格的电话,又是因为什么理由,那么执着于那块土地呢?
不仅如此,当那片街区发生了凶杀桉,拆迁计划停摆以后,两通电话里提到的事便都戛然而止。
这到底是电话的幕后主使者已经达成了目的,还是中途改变了目标?
再或者,假如稻川裕紘预见到了住吉会想要借着这场关乎继承人之争的拆迁挑拨自己与角田次郎,于是顺水推舟促成了事件的发生,既中止了拆迁计划,又能把责任推到住吉会那边去……
岩桥慎一的心里,接连冒出没有答桉的问题。当然,事情牵扯到极道,甚至是极道底下绝对不能见光的权力斗争,这些问题恐怕也不可能得到那个“正确”的答桉。
今井说了个过瘾,向岩桥慎一感慨,“老实说,光从旁边这么看的话,现实中发生的事,比起任侠电影里拍的还要精彩……会有这样的感觉,应该也不算奇怪。”
岩桥慎一笑了笑,回道,“任侠电影有必须要遵守的套路,但现实里没有。”
“这倒是。”今井连连点头,“说实话,有时候,与现实相比,电影反而是索然无味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多数时候里,还是电影更加有趣。”
……
那一片街区,从立川兴产进驻,开始做拆迁计划起,就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在那片街区里上演。
有世代居住在这里,绝对不卖地离开的住户。这些住户为了捍卫自己的土地,组成团体,打着小旗子抗议要以野蛮来毁坏这片充满回忆的街区的立川兴产。
也有继承了土地,却在别处安家,正觉得这样小块的土地和杂乱的街区如鸡肋一般多余的人,在立川兴产进驻之后,第一时间就卖掉土地,和那片街区彻底告别。
那片街区,原先没有不动产公司愿意开发,不管地价如何升值,繁荣似乎都与那一带无关。家中不止一个孩子的家庭,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将土地交给长子继承时,其他的孩子也没有意见。
然而,当有了拆迁的消息后,原先置身事外的子女们,也纷纷回来要求分得属于自己的一份。曾经约定俗成的由某一个孩子继承家业的惯例,也在这个泡沫时代彻底崩坏。
如今,一度轰轰烈烈的拆迁计划突然停摆,这几年来,在那片街区,围绕着土地发生的恩怨情仇,有的尘埃落定,有的重归旧位。但最戏剧化的,莫过于撕扯到一地鸡毛、亲人反目之后,拆迁计划却又无限期停摆。
人便是这样,在时代之中,被耍得团团转,自以为是在为了自己而斗争,实则是被牵着鼻子走。
今井与岩桥慎一闲聊了一阵,终于带着他记下来的岩桥慎一的买地要求,起身告辞。
股市泡沫与地产泡沫鼎盛时,岩桥慎一没有想过要加入其中。而现在,泡沫接连破灭之时,岩桥慎一又无视了地价正在下跌的事实,要买下一块不小的地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