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康家二少爷医术上颇有长进?”
“可不是嘛!一些小病都能看了,这怕是康家又请了哪方名医指导!”
泉州近日没有什么趣闻,颇令人震惊的也就只有这康家二少爷突然在医术上开了窍,虽然大病上还说不准,但比起之前日日看书还分不清何种病用何种药已好了太多。
康偕自是也听到了这些街角八卦,他此时端坐在德济堂内,手上虽是拿着书一脸淡然,但其实内心已颇为紧张。
他是中秋后拜了姜无意为师。
虽然姜无意言辞凿凿说是“同学”——共同学习医术,互相指点,一起进步,但他还是习惯称姜无意一声老师。
姜无意对那日之景记得清清楚楚,她按例去拿药,结果康偕非给她敬茶拜师,望她指点自己医术。看在康偕这儿古籍经书和药物齐备,姜无意便也答应了下来,这老师是不敢当的,权当交个朋友。
经过考查,姜无意发现康偕记忆力其实出奇的好,对于书上写的他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这是多少读书人羡慕的天赋啊。康偕的问题在于,一把书上的文字和实际对照他就完全不行了。例如这白附子和附子,一字之差,但白附子偏于祛风痰,附子长于回阳救逆。这些功效康偕都知道,可把那药切实放在他眼前,他便分不清谁是谁,一紧张书上的也会全忘掉,这让人怎么安心让他看病用药?
就像姜傅给姜无意制定了特别的辅导一样,姜无意也为康偕量身打造了一套课程。
而今天正是考核的日子。
“那书你不都翻烂了吗?”姜无意一进入德济堂就看到康偕状若认真却眼神飘忽地在看那本他都倒背如流的医书,略微有种自己高中月考前盯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既视感。
康偕见她来了,放下那书,轻咳一声:“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温习一二也无不可。”
姜无意放下手中的包裹,笑道:“准备好了吗?”
康偕看她打开那包裹,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药物,额角已经开始冒汗,他咽了下口水:“准备好了。”
姜无意从中取出四样药物递给康偕。
康偕深呼吸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这几种药物是什么,对应了什么方子,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取好相应的分量,便拿着去后院开始熬药,而等他回来,姜无意便会取出新的配方。如此,一共是十个方子。
待十碗汤药摆放上桌,姜无意会将它们打乱,再让康偕辨别是什么方子。
康偕拿起面前的第一碗汤药,轻轻扇闻,用药匙轻沾后舌尖微品,开口答道:“四物汤。”
姜无意不做应答,且待他一一验完。
等康偕说完全部答案,他抬头看姜无意无甚反应,心下一凉,眉头紧蹙:“老师?”
姜无意看他紧张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错啊康偕!全对了!”
看着姜无意竖起的大拇指,他长舒一口气,也比起一个大拇指:“还是老师教得好!”他拜师这两个月就发现姜无意比同龄的女子都成熟许多,让他时常忘记她的年纪,相处起来亦师亦友。
可下一秒姜无意就严肃道:“但你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康偕急了,他快急哭了,他确实没发现问题,说话都哆嗦了,“老师,我……我没发现问题……”
姜无意望他眼眶微红,觉得实在太好玩了,却还是十分严肃:“嗯,你没发现问题就……”
康偕垂首,不想让姜无意看见自己的眼泪,他声音都小了: “老师,我果然还是太笨了……但我会更努力的,你别……”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他换了太多太多老师,每一个都曾说他没有学医的天赋,劝他去做些别的事。他明明感觉姜无意教得很好很用心,可难道还是不行吗?
姜无意递过手帕给他:“康偕,你为何一定要学医?”
康家家大业大,哪怕康偕这辈子就当个米虫,康和也是承担得起的,姜无意想听听原因。
康偕接过手帕,把眼泪擦干净,他居然当着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面哭了,真是丢人。待情绪平复,他认真说道:“为了我母亲。”
康偕父母都是商户,两家本是联姻,但他父母却格外恩爱。在康偕的童年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父亲母亲在庭院中看账本敲打算盘,他和兄长无拘无束地玩蹴鞠。但好景不长,康母在康偕十岁那年染了疫病,那年时疫发得厉害,待药方研究出来传到泉州时,康母也已逝世了。母亲一去,康父便像少了魂,时常不记得东西,精神恍惚,于是一日不慎从阁楼摔了下去,不治而亡。
“我时常想,若我懂医该多好。这世上能多几人不因疾病阴阳分离便是人间幸事了。”康偕想起父母去世后,兄长才十五的年纪就要扛起康家产业,每日忙的脚不沾地,颇为心酸。
姜无意听完这番话,笑道:“康偕,你的答案没问题,以后要相信你自己呀!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