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以北五十里处,有一队人马向南而行,为首的是位骑马的女子。
车厢内,一名青年正为一位老者执扇扇风,这位青年,是当朝的二王爷。
老者掐算了许久,脸色终于放松下来, “王爷,此次您只身进京,九死一生,若想握住那一线生机,一步也错不得。”
青年闻言点头,老者凑上前,低声耳语了起来。
……
待周九二讲完, 王柄德“唰”地收起折扇,叫停了车队。
“怎么了?”
由坐车改为骑马的女子掀开帘子询问到。
王柄德朝女子歉意一笑, “这次去京城,恐怕不能带你了。”
“为何?”女子蹙起秀眉。
“咱们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自以为做得很隐秘,实则绝对逃不过暗卫的监视,此次去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我就更得跟着了。”女子有些着急。
“圣上那人我最了解,颇有些妇人之仁。
我若孑然一身,以赔罪之名孤身前往,保不齐他会念在所谓的兄弟情分上,放我一马,但若我是耀武扬威地进了京,反而不好处理了。”
“你确定?”女子仍是有所怀疑。
“当然。”男子含笑点头,“我心里有数。”
“行吧。”
聂映雪了解对方的脾气,这事没得商量,于是她朝随从吩咐道:
“留下一匹马,其余人跟我回江南。”
“是!”
一行人连同周九二在内, 齐齐转变方向,朝南而去,留下王柄德一人独坐马上。
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王柄德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但随即被果决取代。
“王柄权,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男子调转马头,向着京城而去。
……
清晨的磨儿坊,十足的冷清。
这处既不是战略要地,又距府城甚远的小镇,是如何都热闹不起来的,也就逢年过节,还能有点人气儿。
由于人口少,这里的小贩大多都是辰时才开张,个别大点的铺子,更是要到巳时才开门迎客。
当然,其中也有个别勤快的,像是镇子东边一個开面摊的小伙子,每每天还不亮就担着东西出门了,在人迹尚且罕至的大街上将面摊支起来,然后烧上一锅滚烫的开水。
虽然每天都早来一个时辰, 却也不比别人多赚几个子,他卖面便宜,一文钱一碗的清汤挂面,撒上一点葱花,量大管饱,若是舍得多花一个铜板,便能卧上一个鸡蛋。
这天小贩依旧如往常一样,支起大锅,刚烧上热水,就见一穿着穷酸的老者朝这边走来。
小贩自己也是个穷苦人,能让他都瞧着穷酸的,那也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了。
老人来到摊子前,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小伙子,一碗清汤面。”
“好嘞。”
小贩并没有去询问老人能否给得起面钱,因为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来了。
老者每次来都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吃完丢下一枚铜板就走,从不废话。
过了一会,小贩将刚出锅的面条端上,顺便瞥了眼老者腰间的佩剑。
那佩剑与老人这身行头极搭,破破烂烂的剑鞘,一看就是自己刻的,那尚且算得一块好木头的剑柄也被虫蛀过,好些个虫眼。
小贩放下面条,刚要转身就被老者叫住了:“哎小哥,这面咋加了蛋,我可没钱给啊。”
小贩冲老者笑笑,“不要钱,送你了。”
“嘿,那感情好。”
老者白白得了个鸡蛋,心情显然很好,便开始朝小贩絮叨起来:
小哥家中父母可还健在,是否婚娶,可有中意的女子云云。
小贩没想到做好事还做出个麻烦来,心中不胜其烦,但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幼时家里还算富裕,他倒也读过几年书,晓得尊老爱幼的道理。
见早上不忙,于是索性提着茶壶来到老者对面,和他聊了起来。
这老人看似邋遢,可张嘴就能引经据典,且听他语气,显然去过不少地方,小贩此刻才知道是自己眼拙了,眼前这位说起话的气度,可不输住在他隔壁那名秀才。
“小哥可有心仪女子?”老人含笑问到。
小贩先是点头,而后摇头,见老人面露疑惑,随即解释道:
“有是有,可惜咱兜里银子不够,不敢和她明说。
那是个好姑娘,聘礼也没往多了要,但成亲办酒席总归是要花钱的。
若是成亲,房子肯定也要换,不能是现在那个地方。
我粗了算了下,各种花费至少要一百两。”
“一百两?”老者面露惊讶。
小贩点点头,他知道对于眼前这位连鸡蛋都不舍得掏钱的老人来说,一百两绝对算是个大数目了。
难得有人听他倒一回苦水,小贩继续道:
“一百两算是最少的了,不敢请舞龙舞狮,不敢可劲放炮,甚至连酒水,都不敢用好的。
可即便这样,我也拿不出来。”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