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了凤妈妈面前的地砖上,那茶汤就溅在了凤妈妈的大红锦裙上。
凤妈妈眉毛一挑,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沉甸甸的耳铛晃得直响,倒吸一口气,却又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女儿,你生气归生气,可别叫那茶盏子的碎渣子弄伤了你的那纤纤玉手,明儿晚上,县太爷还叫你去弹奏一曲《西江月》咧。”
“当初我怎么与你说的,你若要卖她,需得跟我说一声。怎么,敢情是你年纪大了,糊涂了,记不住事情了?”
陆丽仙昂起头与凤妈妈对视,冷艳冰霜,眼中是滔滔不尽的怒意。
这凤妈妈早就是人情世故里千滚万滚的老油条,她早就料到陆丽仙会闹这么一出。昨天晚上赶着将碧桃卖了,就是瞧着陆丽仙陪徐侍郎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若提前被她知道了,保不齐这一桩好买卖又要黄了!
如今卖都卖了,赎走碧桃银票都揣进她的兜里了,还怕甚么!顶多被这个自以为翅膀硬了的贱丫头抢白几句罢了!
只是,这事她自以为做的滴水不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
陆丽仙和凤妈妈二人大吵起来这一事,早就传遍了楚云阁。
那一等尚在睡梦中的姐儿,纷纷被好事的丫头子摇醒,一脸兴奋地说道:“我的姐姐,快别睡了,快去看好戏,错过可就没有了!”
那些姐儿们一听这话,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梳洗,心急火燎地就去瞧热闹。
这消息也传到了凤凰台,一众丫鬟和老婆子都叫苦不迭,花魁娘子虽派头大,但凤妈妈毕竟是这楚云阁的老鸨子,如何能得罪她老人家?!
正在庭前扫落红的蕖香一听此事,心中也吃了一惊!
怎么突然之间,碧桃姐姐就被卖走了?!
她顿时扔下手中的笤帚,一溜烟就往蕙兰的住处跑去。
蕙兰姐姐尚不知道此事,得赶快告诉她!
万一丽仙姐姐和凤妈妈吵得不可开交,只有蕙兰姐姐能劝住了。
……
蕙兰听蕖香前来报消息,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为碧桃被人买走一事,二为丽仙和凤妈妈争吵一事。
她顾不得梳洗,急匆匆地穿了鞋子,就一瘸一拐地跟着蕖香到了碧桃原先居住的屋子。
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看到对峙的两人,她心中更是一惊,相识这一二十年,她从未见过陆丽仙如此愤怒的一面。
碧桃所在的房间的镜子、花瓶、茶盏都摔成了齑粉,就连丽仙头上刚簪的一枝海棠花抖落下无数的花瓣,成了狂风中的一阵落花雨。
“你要将她卖了,为何不预先给我说一声!”陆丽仙气得腮边烘两朵红云,愤怒地说道。
凤妈妈双手叉着腰站着,脸上也颇为强势,只不过语气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哟,我的花魁姐姐,这楚云阁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怎么我要卖个姐儿,还要提前与你递个奏章请示一下不成?”
当年陆丽仙明明确确跟着老虔婆说过,碧桃被人赎走之前,一定要同她知会一声,没想到这老婆子竟翻脸不认账,气得她胸脯子上上下下似小山一般起伏,面色绯红,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正在此时,蕙兰同蕖香已经赶到了。
蕙兰隔着老远就听到传来的吵闹声,眼下的情况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凤妈妈的面前,满目泪水地说道:“妈妈,碧桃怎地不吭一声就走了。她到底被卖给了谁家,去了哪里,妈妈你好歹说一声,兴许眼下还未出城去,让我们姐妹也见最后一面。”
房中里里外外已经围了许多姐儿。其中以倪姑娘最为豪爽,她也上前劝说道:“妈妈,你就给蕙兰说一声,碧桃到底跟谁走了,她们姊妹一场,好歹也去送一送。”
陆丽仙和凤妈妈二人争吵,这楚云阁的姐儿们都是看热闹的。毕竟陆丽仙是眼高于顶的花魁娘子,其他姐儿们多有不服者。
但蕙兰就不一样,因她性子柔顺,加之悲惨的遭遇,楚云阁的姐儿们十分同情。又知她与碧桃两个十分要好,如今见昔日的好姊妹被人赎走,离别前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倪姑娘一开口,其他姐儿们也都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劝说道:“妈妈,你就告诉蕙兰妹子吧。”
凤妈妈有些招架不住,此时却又不好摆出老鸨的架势赶人走,惹了众怒。便立刻换上一副面孔说道:“哎唷,瞧你们说的,好像我把碧桃那小妮子卖到了那没名没姓的破落户儿。”
“你们哪知道啊,那位爷正是山东来的西门大财主走的,人都唤作西门小官人的。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模样更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才!碧桃与这西门小官人是郎有情妾有意,自愿嫁过去做三房姨奶奶,这么一桩好姻缘,却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美事,可遇不可求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