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
晴滟让柳姑姑带着幼子前往金陵找自己,却不知他早已离开金陵,这才扑了个空。
当年盗贼猖獗,流寇成患,柳姑姑一行人恐怕是在投靠自己的途中便遭遇了歹人,只留下了幼子,交由他人抚养。如今算来,已有一十五年。
时间,地点,都对的上,和沈红蕖口中所说的也能对得上。
无需再问,沈红蕖就是晴滟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
晴滟死后,他的心,原本是一座死寂的山。
此时此刻,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颗种子,落在这座死山上,生了根,发了芽。
……
“颜大人可曾用过膳了吗?”
沈红蕖见颜巽离有些出神,出声问道。
“未曾。”
“颜大人不如先去用膳,吃饱了再来审我?”
他看着带着几分淘气的她,顿了一顿,“也好。来人,传一桌晚膳。”
她慌忙道:“那个……大人,我吃过了,想来王妃还在等你呢。”
他并不起身:“无妨,我就在这吃,边吃边问,也省些时间。”
沈红蕖无奈,只得陪着颜巽离用了晚膳。
出乎意料的是,颜巽离的晚膳很是简单,不过四个荤菜,两个素菜,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以他尊贵的身份,实在有些寒酸。
“以前有个人给我说过,若是每日吃的太好,沉溺于口腹之欲中,便会消弭了斗志。”
颜巽离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开口说道。
她有几分好奇:“那这人一定很有本事吧?”
“嗯,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敬佩的人,我喊他叫做大哥。”他为她挟了一块肉。
沈红蕖心头一颤,是她的父亲,沈承影!
“你大哥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低下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打不过的人。”颜巽离爽朗地一笑,“骑射,剑术,排兵布阵,乃至吟诗作对,样样我都比不过他。他本可以为官做宰,受尽天下的敬仰,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就如闲云野鹤一般,只想过自己畅快肆意的人生。”
沈红蕖一时之间听呆了,她只有在说书人嘴中听说过父亲沈承影的事情,可那都是不作数的,说什么她父亲是天神下凡,会撒豆成兵,想来那些说书人也没见过她父亲,只是把诸葛孔明的故事安在他身上罢了。
她还是头一次听见父亲生前好友说父亲如何,心中极欢喜,也极激动,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向往敬仰之情。
“只不过,我胜过他一点。”颜巽离放下碗筷,“我比他活得长。”
沈红蕖眼圈一下子红了,忙低下头不语。
颜巽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明了。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
可她为什么不说,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好了,也和我说说你吧。”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神一黯,语气带着几分自责:“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沈红蕖依旧低着头,自嘲一笑:“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些无聊小事,何苦耽搁大人时间。”
“你的事,无论大小,我都想知道。”
“夜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轻轻扣着茶盏,耐心地说道。
她长舒一口气,悠悠道来:“我养娘叫做李素珍,我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待我极好,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只是她因操劳过甚,年纪轻轻就死了。后来,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的养父陈老五就将我卖入了女儿河的楚云阁,从此以后——”
她大致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她和陆霁、五姥姥还有虾子巷发生的事情。
讲完这些事,夜已深了。
茶碗里的茶,也已凉了。
他沉默片刻,注视着她忽然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沈红蕖眼中微光一闪,笑了笑,“被卖入女儿河的女孩子,有两成一年里就死了的,再有三成是五年内死了的,剩下的一半,要么是被卖了,要么是在女儿河苟延残喘,整日接客的。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世道中能活下来的已是天大的福气,何谈委屈不委屈的。”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若说我委屈,那些死不瞑目的人们,又该向何处伸冤诉苦去?”
她的眼神,有怀疑,有打量,毫不退缩。
他们二人对视了很久,忽然,他笑了。
她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地问道:“大人,怎么了?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他低笑道:“我只是发觉,你虽是个女子,却和我刚才说的那个故人很像。”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她不仅像晴滟,也很像沈承影。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