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却急急忙忙地缩了回来。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娥。
她心中并非真的想要“舍生取义”。她望着宽阔的河面,湍急的水流中映着那一轮明月,不由得想起了过世的阿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娘虽不是她的亲娘,可待她真的很好。
夏夜里热得睡不着,阿娘会在竹席上给自己扇扇子,驱蚊子,温柔地哼唱着儿歌。
冬夜冻得手脚冰冷,阿娘会把她揽入怀中,母女二人蜷缩在一个暖烘烘的被窝里。
每每她伤心难过,阿娘总是会笑盈盈地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她:“草姐儿乖,草姐儿有阿娘疼,不哭。”
阿娘对她这么好,怎么会不是自己的亲娘呢!
骗人!一定是他们在骗人!
草姐儿蜷缩在河边,像个小雀鸟儿一般埋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阿娘,我该怎么办……”
……
“咕咚”一声。
一个小石子沉入水中,河水之中顿时溅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中原本沉静明月也变得波光粼粼。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
黑夜之中,平生冒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听起来,却有几分熟悉。
草姐儿一时却记不起来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看四周漆黑一片,并没有一个人影儿,因觉得阴风阵阵,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
“谁,谁呀!”她壮着胆子问道。
她虽不怕死,却很是怕鬼啊!!
黑暗的四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草姐儿正紧张地四处张望,只见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借着皎洁的月色,草姐儿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影是个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小姑娘,上身穿着一个柳黄衫子,下面穿着一个葱绿的裙子,看上去比她大个三四岁。
这个小姑娘生的极好,此时月色如水,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像是一块白玉豆腐一般。
草姐儿见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不由得舒了口气。
不过被这陌生人见了自己的狼狈,心中有几分恼怒,牙尖嘴利又带着几分哭腔回嘴道:“你是谁啊?我哭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草姐儿不认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却认得草姐儿。原来他正是近日在陈家村叫卖豆腐的小货郎,草姐儿曾在他那买过豆腐,因而记得。
原来今天陈家村顽童做怪,他的豆腐没卖完,回家后被舅舅一顿大骂。晚间又被大表姐捉弄,硬是把他原本的衣服都烧了,逼他穿上女儿家穿着的裙子衣裳,强行打扮成一个小女娥的模样。
大表姐见他换上女儿装,不禁拍手取笑道:“唷,瞧你这幅模样,以后定是要去那女儿河中做个兔儿爷。”
他又羞又气,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半夜跑出了门,正没个主意在街上到处乱晃,恰瞧见女儿河旁有个小女娥伤心哭泣,心中正疑惑是何人同他一样苦命,借着月色一瞧,原来是陈家村的小女娥草姐儿。
他此时身着女装,羞愧至极,自然是不敢向草姐儿亮明身份。
他走到河岸处,在离草姐儿一步之遥的地方捡着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又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入到河水中,静静地说道:“自然是不管我的事。”
“你哭你的,我哭我的,谁也不碍着谁。”
说罢,他也一声不吭地对着河中的明月静静地流泪。
见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竟也像自己半夜跑到河边哭泣,这倒是勾起了草姐儿的兴趣。她不禁往小货郎身边挨近了些,拉了拉他的衣角问道:“小阿姐,你为什么哭啊?”
小货郎见草姐儿唤自己“小阿姐”,却也不吭声反驳。沉默了许久,才凝望着水中的明月,静静地说道:“我阿爹死了。舅舅就收养了我,却逼着我辍学,让我去卖豆腐。若是卖不够数,就不许我吃饭。”
说罢,他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
草姐儿疑惑道:“啊?那你阿娘呢?”
小货郎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我没有阿娘,她早就跟别人跑了。”
听他如此说,草姐儿心中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眼中一亮,一把抓住小货郎的手,“小阿姐,我也没有阿爹阿娘!”
话说出口,她又忽而觉得不对,又改口说道:“不对。我原是有阿爹阿娘的,可是阿娘死了,阿爹又不是亲阿爹的。”
小货郎被草姐儿抓住了手,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像是擦了胭脂膏子一般。
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抽回手,却正迎上草姐儿那双明亮的眸子。
霁风朗月,在如水的清辉照耀下,她的那双眸子灿若星河。在那片星河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若跌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忽而想起夫子曾经念过的那句诗词:“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