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去西京的路上,姜滢除了吃睡,就是在想离开东都前的一些琐事。
最开始不顺心的事,是她照例到母亲生前种的梨树下小坐,管事的帮她取完定的玉簪送来,却被后一步到来的庶妹失手打碎。
铺满金黄落叶的石板路旁,她拧眉怒斥坐地哭嚎的庶妹:“把嘴闭上!整日就会装哭扮可怜,方才跟我抢东西那个劲儿呢?见事情不好就哭,真有你的啊!”
地上坐着的姜澜连连抽噎,“我不过是看那盒子快掉地上了,想往里推推,谁知姐姐就误会了以为我想抢。明明是姐姐突然过来争夺,才害我失手摔到地上的,怎么能怪我呢?”
姜滢气得抬脚就踢她肩膀,“就你会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自己的东西还需要抢?你不动它,它会掉地上摔碎吗?”
姜澜躲闪着,扯开嗓子凄厉哭喊。
她越做出这副样子,姜滢就越生气,想起以往吃的几次闷亏,下手越发没轻重。
方才不知道跑哪去的婆子丫鬟们呼啦一下涌来,一伙拦着姜滢一伙去护着姜澜,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
婆子们干惯了粗活手上也没个轻重,拉扯间不知是谁一胳膊肘撞姜滢心口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更是怒火中烧。
“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放手!”
婆子们被她尖锐的叫声喝住,还来不及松手,姜二老爷和徐姨娘就赶到了。
“这是干什么!”姜老爷凛眉怒呵了声,几步走到姜滢身边,扯着一个按她肩膀的婆子掼倒,拉扯着女儿上下打量。“可有伤到哪?”
姜滢摇摇头,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徐氏扫了眼姜澜,就拧着秀眉斥骂奴仆们:“姑娘们争执拌嘴你们不哄着劝着,竟还跟着动起手来?还有没有规矩了?!都滚去各自管事那,每人领十个板子!”
婆子丫鬟们一脸委屈,在老爷面前却都不敢说半个字,灰溜溜都跑了。
等人都走了,徐氏随手捡了根手指粗的树枝,抽了地上的姜澜两三下。“你个混账!说了多少次,最近你姐姐身体不适心绪烦躁,叫你哄着些,你偏不听话!”
姜澜才压下的泪又一次涌出眼眶,躲闪着往姜老爷身后藏。“爹!救救我!我不是有意的,下次绝对不会失手打碎姐姐的东西了!再不敢了!”
姜老爷扫了眼地上碎成两截的玉簪,伸手拦下徐氏。
“一根簪子而已,算了。”
徐氏扔了枝条犹自愤愤,“这孩子不懂事得很!不好好管教却是不成的!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她怎能不敬嫡姐、不尊长姐,活该打死了才好!”
每次争执,徐氏都是这样偏袒姜滢。
姜澜不服却也不敢言语,而看她被抽了几下,姜滢心里怒气也消了些,一脚踢飞玉簪碎块,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女儿孤身离开的背影,姜老爷有些心疼。“上次让你寻几个伶俐的新丫鬟,可找到合适的了?”
徐氏面露难色,“一直在找着,只不过一时间没有合适的!您也知道,三姑娘眼光高,不喜欢的人一律不让往身边凑,也不给好脸色。接连打发几批丫鬟出府后,外面就有些不好的传言,说咱们府上姑娘苛责下人,不大有人敢来了……”
自家女儿虽爱憎分明了些,脾气也大了点,却绝不是嚣张跋扈是非不分的。
“荒谬!花重金再寻人牙子挑,身边没有人照顾哪成!”
姜老爷拂袖离开。
徐氏跟在身后,乖巧应是。
傍晚,听闻姜滢又在发脾气摔打东西,徐姨娘急急赶去时只见满屋的碎瓷片,和跪了一地的婆子们。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她跨过瓷片走到姜滢身边,拉起她的手细细确认过没有伤,才松了口气。“好端端,谁惹咱们姑娘生气了?”
姜滢冷哼:“这些个婆子以为我在屋中睡着了,就在院里编排我,说我性格古怪、脾气暴躁,是煞星转世。”
“混账!”徐姨娘拔高嗓门,指着几个婆子骂起来:“你们这些老货,平日里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就算了,如今竟敢编排到主子头上了!可见恶毒!姑娘年纪还小,高兴就笑、生气就哭闹,却也是至真至诚的表现,怎能如此言语诋毁?何况你们若是用心做事,哪会惹姑娘生气?自个儿偷懒耍滑,却赖到主子身上,这府里却是留你们不得了!”
姜滢蹙眉,“却也不至于……”
“您是咱们府上尊贵的嫡小姐,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别说是发卖了,就是打死了事又如何?若不严惩,难保不会有人效仿,久而久之岂不都怠慢差使、不敬主子了?”
徐氏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那几个婆子发卖了出去。
夜里,姜老爷赴宴回来听徐氏提了一嘴,虽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只让她抓紧时间再买些老实本分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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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桩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