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姜滢撩开车帘看着熟悉的城门,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仿佛昨日里还在伯府的后园骑马遛弯,今早就要进东都城了。
三月下旬收到二老爷在军中受伤的消息,二房众人当即就打点行装出发,一路走水路回了东都。
因下船后就得了二老爷已大好的消息,众人悬了一路的心算是撂下了,能安心在城门口排队入城。
如今正是花开时节,郊游赏花的人家都是赶着夜幕前回城,夹道旁排了一溜儿的马车。
这是一块牌匾掉下来,大概率会砸中勋贵官员的都城,谁知道哪辆华贵的马车里坐着什么人呢?没准彼此还有些千丝万缕拐着弯的关联,是以没哪家会嚣张跋扈的往前抢,都乖乖排着准没错。
姜滢倚在靠枕上读书,姜淳则盘膝坐在地毯上自己下双陆。
姜淮纵马路过车旁,撩开车帘看了她们姐弟一眼,才往前走了。
半个时辰后,姜淳几分无聊地撇下棋子,扎个矮凳扒着车窗往外瞧。
“天呐!姐姐你快来瞧,前面至少还排着……一、二……十七……至少还有二十辆马车呢!咱们怕是赶不上府里的晚饭了呢!”
姜滢慢条斯理地放下书,站起来抻展着僵麻的四肢,凑过去在姜淳头顶上探出头。
唔!这一辆辆雕花描漆的马车巍然立着,远远地似望不到尽头,当真壮观!
“赶不及也没办法,食盒里还有几样冷盘和点心,你先吃点垫……”
“姜表妹!”
姜滢话头顿止,几分错愕地偏头,看到骑马立在两步外的卫元奕后,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上下并排,同样瞪着圆溜溜的黑眸瞅着自己,这场面颇有几分喜感。卫元奕扬唇笑起来,直如春风般暖融。
“方才远远瞧着马车上姜字,还当恰好遇到同姓的,不想竟真是府上的车。半年未见,三表妹似乎长高了许多……这样多的箱笼,此番是才回来?”
“是!”姜滢半敛着眼皮,皮笑肉不笑。
要你管!满打满算这才见第二次,做什么摆出一副熟稔的样子?
听到声音,后面的车帘陡然掀开,露出姜澜欣喜娇羞的脸来。“卫表哥……竟这样巧在此遇到,你和表姑母何时回东都的?”
因算是实在亲戚,这一声表哥不是混叫的,可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愿不愿意应承你还两说。
“过了年就回来了!”好在卫元奕并没表现出不满,但敛了眸中星然晶亮,没了笑容后整个人透着点高傲疏离。
马车里徐氏仍是激动的红了脸,使劲推女儿的腰眼。
姜澜心里也是欢喜非常,拼命压着嘴角让自己笑得别太灿烂,再开口直接连姓都去了。“表哥也是才从城外回来吗?”
姜滢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姜澜缺心眼。没看到人家穿着禁军服侍呢?!你见哪家公子出游还穿着轻甲的?攀关系找话聊也用点脑子好不好?
要丢人她自己丢好了!可别沾上自个儿!姜滢按住姜淳的小脑袋往后一压,顺手就把帘子撂下了。
卫元奕余光瞧见,几分不舍几分好笑,少年变声阶段特有的微哑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武安王府在皇宫北侧那条街,姜家姨母嫁的晋阳王府也在附近,三表妹若闲了可以来府里玩,母亲定十分欢喜。”
姜滢坐回塌上,撇着嘴声音无波道:“多谢世子爷邀约,得空姜滢定去拜见表姑母。”
不过,她应该直到离开都不得空就是了!
“好!到时表妹……表哥?”卫元奕话说到一半骤然转了称呼,隔着帘子也能猜出是姜淮回来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
“世子!”
“自家亲戚何须见外!表哥叫我元奕或者表弟都成!二舅舅一家这是都搬回来了?”
听出他话里隐隐的欢喜,姜淮眸色微沉看了眼旁边的马车,心里几分不满,脸上的笑也就淡了下来。“只回来小住一阵,还要回西京。世子如今是领了禁军的差使?”
“不怕表哥笑话,我年纪尚小也没表哥文武双全的本事,不过是被父亲扔进来历练历练!没什么正经说头,只是暂时顶了个空缺!等有合适人选了就要被踢回家的!”
姜滢想:这世上果然是不公平的。
寻常官家子弟若想进禁军不说上查三代吧,也得是各方面考教,更别说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了!人家皇亲国戚却是随意就能混个小头目玩玩,且听这意思好像玩腻了还能随意扔下的。
卫元奕过来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马车队伍就往前挪了两三车的距离,想必是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加派人手查验放行了。
他如今还在当值不能久留,又瞥了一眼车帘遮得严实的马车,就告辞离开。
后头马车里,姜澜攥着帕子抵在心口,直到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万分不舍地撂下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