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遮掩下的一轮明月,在沉沉的云海中穿行。月华淡淡,隐匿而朦胧,把昏暗的光辉轻轻地投洒在远近不一的殿堂上,重叠如山峦般的琉璃瓦顶,反射着清幽的光晕。
这已经不知道是子骞多少次在宫城外往里探,高耸的城墙分明阻隔着,可他就是想这样能离嬣婉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知道这样的夜晚她会在做什么,是否会如同自已这般牵挂她一样牵挂着自已,当她想家的时候,是否会躺在角落里悄悄哭鼻子。
联想起她掉眼泪的样子,他的心莫名的揪在一起。她那样一个爱自由的女子,被这般缱绻在这深宫之中,就犹如宠中的金丝雀,该是怎样的不如意,不快乐?
而想到自已再不能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彻心扉。他不知道自已在城墙下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已最后是怎样回到了家中。
他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在自已的榻上,不知何时因为倦意沉入梦境中。因为只有在梦中,他才方能与嬣婉相见。
梦上的她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浅笑漫步,拂袖而来,盈盈如风。突然她的笑容渐渐消散,眼里浮现悲悯和决绝,而后她纵身跃入池水……
“婉儿……”
子骞惊呼,再次从梦里挣扎着醒来。那种强烈如同绞割的痛楚再次在身体蔓延开来,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那天在城楼外空等一场,他回来就病倒了,一连病了好些天,总是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眼底是抹不去的伤痛,任叫谁看了,也都不免心疼。
待他的身体康复后,他的心却再难复元,他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那之后,如方才那般的噩梦便连夜上演,不休不止。
流安轻轻推开门,见少爷醒来后出神地坐在那里,眼角还挂着泪痕。他便明白,这是少爷又做梦了。
“少爷,该梳洗上朝了,我去给你打些水来。”流安打小就跟着子骞,对他和嬣婉的感
情是最明白的。
初春的三更,天还有些暗沉,子骞坐在去往紫禁城的马车上,内心却五味杂陈。这是他第一天上朝,曾经他满腔抱负,视张居正作官员的典范,他励精图治十年,让大明国富民强,
而今他死了,可他死后皇上竟作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一代名相,最后的结局竟落魄至此。
这个朝廷只怕不是他当初想像的那个样子。而他要以怎样的心态面对那个刚刚手握实权的大明天子?
他是君,是高高在上、不可一视的天子;可他亦是抢夺她心爱之人的无耻混蛋。
那座森严的城池,不仅住着天子,还住着他的她,她的笑声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想到再也无法直视她的双眼,他的眼神不禁又暗淡下来。
车子越往午门去,好似离她更近,却实则更远。
又一夜,夜半无眠,嬣婉独坐窗台。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曾几何时,她向往着能和子骞红袖添香,举案齐眉,执手携老。而今天这一切都被生生
斩断。缠丝绕缕的痛,慢慢在心底至深至软处,泅开沉郁钝痛。
她从被册封后,皇上仿佛不记得有过她这个人一般,他的一时兴起,却终将她的一生葬送在这若大的紫禁城里。
每晚她都被宫殿里的空虚、寂寞给吞噬,刚开始她常常以泪洗面;再后来,她渐渐习惯了清静,她的宫殿真的成了犹如冷宫的所在。可这反而让她愈发心生安宁,侍寝这样的事,如果再有,她不敢保证自已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正当她对着窗外凝思,齐玉走了进来:“微臣见过婉昭仪!”
“你,来了……”她起先是愣了一下神,随之才意识到他在对自已行礼,有些伤感又有些羞恼道,“你又何必如此,让我看着心里膈应。”
见到他,她既欣喜,亦悲凉,只是再次见面,他们的身份已然变化了,彼此面对新的身份,皆有些无所适从。
“臣有许久没见过娘娘了,”他一边替她把着脉,一把上下左右着打量着她,“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能见到你,我什么疼痛也烟消云散了。”她还想说什么,可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娘娘脉搏虚弱,是否食欲不振,夜夜难眠?”他看着她的面色,已然憔悴许多,几年前她还是个花容娇艳,灵气动人的女子。怎得这入了深宫,竟被磨得毫无生气。
“你别再娘娘长娘娘短了,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齐玉?”她的怨气或许只有对着他时才能发泄出来,她何止难眠?更有甚是时常头疾心悸,可那都是心病,需心药方可医治。看着齐玉,她的心里百感万千,所以委屈、怨恨、失意统统涌上心头。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