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妖身体仍在发抖,哭着笑,笑着哭,道:“原来被我杀害的人,是这样害怕。”
它又笑出了眼泪,继续问道:“那些被我害了的人,他们会去哪里?”
言书回垂首不语,叶年年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而后,低沉的声音响起:“与你无关了,不是吗?”
镜妖也沉默了一会,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你可以动手了。”它边说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言书回身形飘逸一转,整个后背挡住了叶年年的视线。
只见他拔剑而出,不消一瞬又收回长剑。
他的背影冷漠而疏远,叶年年只觉得他与自己隔了千万个世界,他是她一辈子也无法企及到的人。
她忽而为自己曾经在背后一口一个“断袖”地称呼他感到羞赧。
“年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言书回淡淡道。
他仍然没有转过身,叶年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脚边汇聚着触目惊心的血流。
原来那么小小一只镜妖,身体里也流淌着这么多红色的血液。
“你一点也不残忍。”叶年年坚定地说。
言书回与他们说自己回来收拾残局,让他们先去看看叶乘风,却独自返回,一个人背负这些。
“那些被镜妖害了的人,会去哪里?”她忍不住问了和镜妖相同的问题。
“可能随着镜妖之死归于天地灵气,可能从此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大多均是后者。”他答道。
“纵使那镜妖杀戮太多,你还是不忍告诉它,你怎么会残忍呢?”她道。
他终于转过身来,眼神明澈地望着叶年年,亦在叶年年澄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他眼神悠远,又好似穿透叶年年看到了不一样的一个世界。
只听他说了一句叶年年听不懂的话:“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叶年年看着眼前清冷俊秀的言书回,觉得自己宛若低至尘埃。
她傻傻问道:“其实你是仙人吧?来历劫了是不是?”
言书回一愣,而后温和一笑,逗她道:“是,可否替我隐瞒此事,不要告知他人?”
天边的冰山此刻定是开花了,凤凰此刻也定在某座火山中浴火重生了,海角迁徙的鱼儿此时也应该都跳跃出了水面,万物在他的笑容中定都神采奕奕了起来。
他向她走近,抬手摸摸她的头,叹道:“你很像一个人,但我想不起来。”
然后他放下手,穿过她身边,道:“走啦。”
叶年年呆若木鸡地站着,他笑他走近他摸她的头他走开一系列动作,在叶年年眼中全是一桢一桢的慢动作,他的一举一动仿佛加了耀眼光环般。
所以绝对是仙人。她暗暗想。
“还不快跟上。”言书回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看了看地上血液已干涸的镜妖的尸体,一边喊着“就来”,一边四处张望,随手扯了那大床上的帐帘,仓促地盖在镜妖身上。
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尘归尘,土归土,不管你怎么作恶多端,终归是可怜妖一只,希望你有来生,能够做个好妖,或是希望你来生能遇到教你明辨是非的人。我要去找我朋友了,之前骂你的话你别见怪了,咱们就此别过了。”
说罢她抬脚转身离去,只余这偌大的堀室中静默的一切。
离开的时候叶年年想:若真的万物有灵,石壁会不会在哭泣,那床会不会在哭泣,那帐帘锦被,是否也在哭泣?
她追上言书回,后者正回头望她,不知刚刚她所做的会不会被他瞧了去。
言书回倒也没提,只问道:“清影和你朋友呢?”
叶年年道:“我让他们在洞外等我们。”
言书回道:“出去后我们要烧了这里,望逝者安息。”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与言书回并肩往出口走去。
一路都有沧何打破石壁的痕迹,路很好认,他们很快便到了出口处。
此时叶年年才发现这地洞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大了。
一缕缕阳光沿着洞口洒了进来。与来时漆黑的路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年年沿着石梯往上走,光亮一点点地温暖她。
慢慢的,她先是看到叶清影,然后又看到面露焦急的叶乘风。
沧何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见他们出来,也站了起来。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璀璨绚丽的阳光犹如新生般挥洒在大地,好像整个黑山镇都要重新苏醒了。
言书回让他们找来些残枝败叶,又从那破败的小厨房里找了些还可以用的木柴。
言书回、叶清影和叶乘风写了几个火符咒贴了上去,叶年年还依样画葫芦,也画了两张。
惹得叶清影直摇头,道:“后生不可畏,姑娘还是另谋他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