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年年这才仔细观察了下梁云瞻,先前以为他脸色发白是因为吊在树上呼吸困难导致的,但此刻才发现他已站起不久,脸色仍然白的吓人。
他消瘦不堪,略显病态,身穿一件淡色深衣,衣服上有好几处缝补的痕迹,衬得他整个人愈加恹恹的。
饶是如此,还是能看出他面容清秀,如若他脸色正常,定也是个挺好看的男子。
言书回对着梁云瞻诚挚说道:“我们连日赶路,路过此处,想找个村子休整一番再上路,不知云瞻兄可否方便带我们到你那闻西村?”
梁云瞻一愣,下意识先摇了摇头,又连连摆手,回过神来又连忙作揖道歉道:“梁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村子一贫如洗,晦气深重,实在不好迎接客人。闻西村再往前,还有好几个村子,若是要驻足休整,去那里更好。千万别来我闻西村,真的,千万不要靠近。”
梁云瞻越是这么说,便让这一行人更想去那村子看看,到底因为何事要轻生,还说驱妖也无用?
言书回从容一笑,并不回答,而是转头对其余四人道:“我随梁兄去一趟,你们几个找一处休息下,待我回来,再上路去。”
还未等其余四人抗议,梁云瞻急道:“书回兄莫要挂心了,我们村子和我自有造化,可不能再累到旁人了。”
叶年年见他如此着急,看来梁云瞻真心不想连累他们,便柔声问道:“不知可否说说这闻西村的情况?”
梁云瞻又微叹一口气,愁容满面道:“曾经闻西村是远近闻名的富饶之村,不仅风景优美,而且物产丰富,滋养了闻西村数代村民。“
“可是,在我小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村民渐渐好吃懒做,坐吃山空。久而久之,村子便破败了,村民也不愿意离开村子去外面寻找谋生之道。”
“我父亲经历过村子富饶的时候,那日子真是天差地别。有一天再也无法忍受贫困的生活,便将一切过错怪罪于妖孽作祟。”
“父亲集齐村民,告诉大家,只要出钱请驱妖师来驱妖,村子便能恢复以前繁荣富饶的光景。村民被打动了,纷纷凑起家中为数不多的积蓄,终于请来了一名驱妖师。”
“那驱妖师说村子里有穷鬼作祟,故行了各种驱妖仪式,最后,驱妖师收走了一只穷鬼,当着全村人的面将那穷鬼杀害了。驱妖师走后,村子恢复了短暂的辉煌时光,人人精神可嘉,也不懒散了,经过几个月的辛勤劳作,家家户户也渐渐富足起来。”
他继续说道:“然而,贪懒的种子却早已在村子中埋下,并逐渐生根发芽。一旦稍有富裕起来的苗头,村民便又好吃懒做,坐吃空山。”
“反正嘛,日子得过且过,等实在受不了的那些人去出钱驱妖,又可以安享好些快活的日子。这种念头在村子中不断滋生发酵。”
“不消两月,村子愈加贫穷不堪。有些人宁愿饿死了也不愿意干活,有些人家中房屋破败了也不愿意去修葺,风吹雨打随他去,只要还找的到一处可以贪懒的地方便无所谓。”
“后来有人又忍受不住,呼吁村民们勤劳发家,却时常有人说,’都是妖孽害得我们如此,我们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用的’,’那些家里没有受妖孽祸害还有钱的那些人应该负起责任’。”
“最后,那些家中还算殷实的人只好出钱又请来了驱妖师,同样的,后面来的驱妖师同样抓住了藏在村子里的穷鬼,可是村里的日子仍然不见好。”
梁云瞻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忽而觉得有点累了,便稍稍停了下来。
此刻阳光明媚,他整个人却好像在阳光照耀下如一缕薄魂,脸色愈加苍白得吓人。
叶乘风将一个水壶轻轻递给梁云瞻,让他缓着点说。
梁云瞻谢过叶乘风,喝了几口水,又停下来缓足了劲,继续无奈道:“你们看我这身子骨,今日寻死不成,总有一日也是要死的。”
言书回眉头凝重,不由分说探上梁云瞻的脉搏,道:“梁兄身体并无恙,只是日渐受阴气侵蚀,久而久之便变成如此模样,并不是没有救的。”
梁云瞻听罢眉头仍未舒展,缓声道:“村子后来又驱妖了几次,每次不同的驱妖师都能抓到穷鬼。村民皆道是村子受了穷鬼的诅咒,再也不会好了。”
“后来来的驱妖师,也只草草杀了一两只穷鬼,收钱了事,亦不愿在村子里久待。”
“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在村中已算是稍微健朗的了。曾经有一日,我去看那驱妖仪式,那驱妖师抓出来的穷鬼的模样,便深深印在我脑海中,殊不知,我今日变成这番鬼样子,已日渐与那穷鬼越来越相像了。”
叶清影疑惑问道:“你为何不离开村子?”
梁云瞻气若游丝,说道:“家在此,根便在此,家中老小不愿意离开,我又如何离得?村里仍然愿意上进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也只有我家,当初总觉得人只要还有努力生存,谋求上进的心,总还是能改变命运,丰衣足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