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的雨雾中,阿岩从床上坐起身来,无声的看着黑暗处良久。
于是头发下,同样醒来的阿枝问道:“怎么了吗?”
阿岩感觉到有点冷,披了一件衣服,走到了窗边,看着远处那高高的依然亮堂的钟楼,还有头顶越加漆黑的夜空,道:“我做了一个梦?”
阿枝:“什么梦?”
阿岩:“你的小时候。”
阿岩小时候,常常会在自家所住的草席小屋望往外看,眺望远处。可是远处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些不整齐延伸歪斜的细木条,和几乎崩塌的草木屋,已经完完全全的将头顶的视野遮挡。
高高的大人或许还能看到更高更远一点的地方,小孩子就只能看到那些茅草土墙木板了。以及房屋四周,那些被高高的野草覆盖的,极其简陋的坟堆。
阿岩常常能够看到那些死去之人的魂魄,在那小小的村内徘徊,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在风吹日晒雨淋中彷徨游荡。
傍着村子的那条河流,最初也不全是烂泥,在雨水多的季节时,河流也是十分宽敞而清澈的,只是每当那个时候,那条河里都会淹死许多的婴孩。
不只是那一个村子的婴孩,还有上下游同样靠着这条河流的村子。
大人是否总是喜欢这样将不喜欢、不想要的孩子沉溺于水中?
阿岩亲眼见过村子里的产婆接生婴儿,如果那个孩子不想要留下来,产婆就会多收两个钱,再顺便将孩子处理了。
女人们生孩子总要生很久,并不是一下子就出来,在胎儿引产之前,会先让女人将粪便排出。但排出来的不光是粪便,还有鲜血,然后产婆会将肚子里的胎儿强行的从女人的肚子里硬拉出来。
有些当场就不需怎样处理就死去的婴儿,就会被随手一扔,便扔进那满是粪便与鲜血的盆里。那些被拉出来的胎儿,最初白色的皮肤会很快变成鲜血般的红色,最后变成暗紫色。
这样的婴儿据说看上去很恐怖。
阿岩此时对恐怖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那些仰躺在粪便里的婴孩,实在不太中用,魂魄亦只知道哭喊。
在这样一个贫瘠的村子里,打胎的女人真的很多,他们往往养不起太多的孩子,却总能让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怀上。
明明自己都成了皮包骨,却还挺着那么那么大的肚子。
但最终那些肚子里的胎儿,都会被丢进河中,所以河里也总是哭声不断,夏天更是恶臭难闻,因为河里那些婴儿的尸体,会变得发黑发臭,不断的膨胀……直到腐烂到变成白骨之前,那味道都是极其让人难以忍受的。
而河里那些哭泣的魂魄,似乎也总是想拉阿岩也进入河中,在某个蜻蜓飞舞的时节,阿岩也当真踏入过那条河流之中。
不过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稀奇的,她并没有被带走,也没有被拉进河底沉溺。只是有些沉在冰冷河底的白骨会飘上来,紧紧的贴住她。
那些婴儿应该还是可怜的吧,他们不只是沉在水里,有时还会被周围找不到食物的动物,叼走吃进腹中。尤其是那种刚刚丢进河中不久,可能还有一息尚存的婴儿。
只是那些动物好像会很怕阿岩,看见她,总会逃跑,就像看见了十分恐怖的东西,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就如人看到鬼一般。
狐狸、野狗……或者是一些更为凶猛的动物,豺狼,她偶然还在山林的深处看见过一只啃食生人的大虫,同样如上,连食物也没吃完,就恐惧的逃跑了。
而躺在地面上的那个人竟然还没有死,他的肩膀上被咬了好大的两个血窟窿,还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但他的胸膛却还是起伏着的。
只是阿岩没有管,没有叫上村子里人来,也没有为其敷上止血的草药。只是在旁边等待着,看着他血液流尽,彻底死去后,才摸走他身上的钱袋子离开。
她将那些钱交给了养她的产婆手中。
因为村子里面也只有那个产婆才敢养她,给她一口饭吃,而她知道产婆喜欢那样的钱。
产婆拿到了钱,也确实很高兴,随即却不知道在钱袋子里看到了什么,变得恐慌。
原来那个人似乎有个了不起的身份。
后来,村子里的人,发现了山林之中被大虫咬死的那个人。
那个人家中的奴仆找进了村子里来了。
然后,大家围在产婆屋前,吵闹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说,看到了她指挥大虫让其把人咬死的。对于这句话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但大家都是知道那些动物们都十分害怕她。
于是信那句话的人,让本就恐惧阿岩的村民们,不信也变得信了,信的则更信。
更多的人开始出来说。
他还常常看到阿岩在河边和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说话。
还有的人说,他家的老牛因为看了阿岩一眼就生了病,都不肯下地耕田了,鸡鸭鹅也不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