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夫人自送葬回来后,因伤心过度,也病了几日。幸有薛姨妈、宝钗等人前来开解方渐渐好转。这日,王夫人自觉已无大碍,便到贾母处请安。贾母虽仍卧病在床,精神倒好了许多,说话也比先前利索了。二人见面免不了又伤心一番,贾母因见几日不见王夫人似老了许多,反又劝她:“你也上了年纪,凡事要想开些,只想着宝玉也要顾惜些身体!”王夫人也不敢惹贾母伤心,一一应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黛玉携丫头走了进来。
黛玉进门先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问安。王夫人道:“你来的倒早!”鸳鸯道:“老太太病的这些日子,倒亏得林姑娘日日在此端茶奉药!”王夫人心有所动,道:“辛苦大姑娘了,你原是个孝顺的。如今我也好了,以后我日日来便可。你自来身体弱,也要顾些自己的身体,不可太劳乏才是。”黛玉忙道:“多谢舅母体恤,甥女知道了。”一时熙凤、探春等人也来了,大家说了会儿话,王夫人亲身服侍贾母吃了药方才回去。
那熙凤随同王夫人一起回屋,又将近日的家中诸事捡些要紧的回明。凤姐走后,王夫人便命人把袭人唤来,细问了宝玉近日的情况。袭人一一回了,又道:“太太是知道的,因近日家中诸事,二爷实在无心进学。老爷、太太又进了宫,老太太身边无人照应,一应请医用药倒是二爷在张罗,难为二爷一片孝心。奴婢忖度,近日二爷虽然清减了,行动倒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王夫人点头叹道:“难为他替老爷和我尽孝,若果如你所说,我也算还有些盼头!”
王夫人想了会儿,又道:“我隐约听说,宝玉每晚都要送林姑娘回园子,可有此事?”袭人忙道:“并不进园子,只送到大观园门口。”王夫人又问:“可有人跟着?”袭人道:“一般也有两三个丫头跟着。”王夫人点头道:“虽如此,园子里人多口杂,若传出什么来,到底不好!我看老太太那里也需要静养,你回去收拾一下,过两天还是搬到我这里来住吧。”袭人忙应了,王夫人命她回去,又唤平儿来,命她找了几个丫头婆子将房后的三间抱厦收拾出来。过了两日,便命宝玉搬了来。宝玉心里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拗。
且说这日,贾政下了朝便来到王夫人处。命家人都下去,方对王夫人皱眉叹道:“只怕大哥的事不好了!我因一向不喜大哥为人,他又是个不听人劝的,故对他所做之事概不过问。不想这次竟然闹到收受贿赂、谎报军情,以至龙颜大怒。我若再不问,又怕对不住祖宗的基业!这世袭的爵位恐要不保!”
王夫人也叹道:“老爷说的是。到底是一家子兄弟,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我听凤丫头说,琏儿为此事近日来四处奔波,到处吃闭门羹。现如今元儿也不在了,我哥哥听说前些日子也因用人不当被皇上申饬,我们可该去求谁呢?”贾政叹道:“你说的我如何不知!无法,这是墙倒众人推。如今只能死马且当活马医,让宝玉到北静王前去探探吧!”
二人正在商议此事,不想外面乱哄哄的一阵吵,贾政开门刚要训斥,只见贾琏、凤姐及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邢夫人哭着走来。贾政不由愣了,忙问:“出了什么事?”贾琏忙跪在贾政跟前,哭道:“今早大理寺来人将父亲拿去,家里也被查封,但求叔叔救救他吧!”
贾政变色道:“竟这样快不成?你且起来,速去雨村处打探打探消息!”谁知贾琏站起来,一面拭泪一面恨道:“叔叔不知,正是那贾雨村带人前来捉拿的!侄儿求他,竟是丝毫不留情面!”贾政听了,半晌无言。此时东府贾珍父子也闻讯赶来,众人一起来到书房商议。
商量了半日,竟无稳妥之人可求。你道贾家百年望族,四代封侯,竟无什么高朋贵戚不成?只因着甄家被抄;南安王,史鼎侯前线打仗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北静王年后就称病闭门谢客。最后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王子腾一人,虽说被皇上申饬,但皇上对他一向倚重,门生又多,到底方便些。王夫人遂命周瑞夫妇二人备了马车,即刻动身前去王家。贾政又一面让人带了几百两银子到大理寺打点。
谁知到了傍晚王夫人才满面泪痕的回来。一问才知原来王子腾因任用私人,擅权结党而被皇上免去九省都检点之职,贬他到青海戍边。也是今早才下的旨,王夫人去时,王家也正哭作一团。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偏遇打头风。
贾政夫妇二人对坐愁眠不提,只说外面乱做一团,自然瞒不住贾母。贾母闻讯泪流满面,捶胸哭道:“作孽啊!早不听人劝,到老身陷囹圄。可怜祖宗拼死挣来的家业要毁在他手,让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我若早闭了眼、咽了气倒也清静,偏又不咽这口气,眼看着你们贪财害命,辱没门风,连我那可怜的迎丫头都被你们这对黑心的父母害死了,你当我不知道?!”贾母边哭边骂,邢夫人站在旁边面有愧色,不敢言语;熙凤、尤氏等人又都是晚辈,不好劝慰,害怕一时说错了话反惹邢夫人不愉,只能在旁陪着落泪。
鸳鸯深恐贾母哭坏了身体,正急得不行,可巧薛姨妈闻讯赶来。见此情景,忙劝道:“事已至此,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