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律所的大办公区就议论纷纷。
“你们看新闻了吗?又有人被网暴跳楼了。”
“我看到了,好年轻,23岁,才刚毕业,工作还不到一年呢!”
大家纷纷对一条生命的离去感到惋惜。
二号会议室里,天然正跟着荣毅坐在祝意臻和陆政霖后面,而他们对面就是跳楼女孩的母亲。
“我不管,我女儿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总得有人给个说法!”
天然起身递了一盒纸巾过去,听见荣毅问:“石太太,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您想为什么想起诉宁真晚报呢?”
“我女儿是因为他们的文章才被网暴的,我不起诉他们我起诉谁?”
“可实施网络暴力的是网民而非晚报……”
“哎呀,我看了,那条新闻下面有几千个人骂我女儿,我怎么起诉得过来呀?法不责众,我知道的呀!擒贼先擒王,我就要找这个晚报!”
“石太太,打官司是要摆事实讲道理,不是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不管,我就是要讨个说法,你们不接,我找别的律师去!”
她站起来就要走,陆政霖按住了她。“石太太,您先坐一会儿。”他转头对对祝意臻说,“出来一下。”
“怎么,你想接?”祝意臻问,“现在网络暴力的案子多是把网暴者列为第一责任人,起诉媒体并且胜诉的案例少之又少。”
“媒体可以隐身一次,隐身两次,但随着次数的增加,人们对媒体的忍耐也快到达极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为什么现在的反转新闻越来越多?我觉得已经到了该媒体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祝意臻转过头不置可否:“你有多少把握?”
陆政霖笑笑说:“小有把握。”
“那就试试吧,总要有人试一试。”
“我只担心,得罪媒体……”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既然想赢,就要做好准备,为可能的代价负责。”她拍拍他的肩膀,“肩膀长这么宽,不就是用来担责任的嘛!”
陆政霖略感欣慰地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我担责任,那你呢?”
“我?我支持你。还不够吗?”
*
石非案第一次开庭前,法院大门口,陆政霖带着荣毅和天然往里走,突然被人喊住。
“政霖!”
“蒋师兄,好久不见。”陆政霖停下来同他打招呼。来人蒋书培正是宁真晚报的诉讼律师。
“好久不见,听说你当了合伙人,怎么反而沦落到连这种碰瓷的案子都接,是想输官司吗?”
陆政霖配合地笑笑说:“我生财无道,经营无方,沦落至此,比不上师兄高才,不用开庭就能给我的案子判死刑。”
“这案子有开庭的必要吗?人是网友骂的,自杀是她自己选的,宁真晚报只是发了一篇报道而已。石太太不去告实施网暴的人,反而张口就是要一个无过错方赔偿100万,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这是受害者家属要求合理的赔偿,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合法诉求感到羞耻。”
“但你应该感到羞耻。律师的职责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而不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劫富济贫。”
“那要看陪审团怎么判断。”
蒋书培不说话,留下一个“走着瞧”的眼神便往里走去,他身后站着的一位中年女性走上前。
“陆律师,我是宁真晚报的主编方楠,我之前采访过你,还记得吗?”
“当然。方主编今天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隔行如隔山,法律方面的问题,还是蒋律师专业。但作为媒体人,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句,出名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和媒体对着干。”
“作为法律人,我也可以提醒方主编一句,赢官司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去威胁原告律师。”
说完,二人又打了几回眼神官司便向里走去。
【第一次交叉询问】
庭审现场,陆政霖从律师席上起身,扣上西装纽扣,走到证人席前问道:“周警官你好,请问你是调查石非案的警官吗?”
“我是。”
“可以请你向大家简述一下案件的调查结果吗?”
“可以。死者石非,女,23岁,于凌晨两点在租住的公寓坠楼身亡。经现场勘查、走访调查和调取视频监控,现已查明,石非因遭受网络暴力跳楼自杀,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
“可否请你再讲述一下,石非曾遭遇怎样的网络暴力?”
“石非曾向宁真晚报投稿,自称遭受来自上司的职场性骚扰。宁真晚报将她的事迹在线上线下多个平台刊登后,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网友纷纷支持石非,谴责她的上司。但几天后,警方发出通报称,根据调查,并未发现她的上司对石非有过骚扰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