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郭槐的心理防线已崩塌,尽数招供,当年是如何在刘妃的授意下,以狸猫换去了太子,又是如何在太子从南清宫入宫后,怀疑寇珠并未杀死当年的襁褓婴儿,因此对她刑讯逼供致死,又是怎样在冷宫放了一把火,等等内情,皆和盘托出。
翌日,八王请了大内总管陈琳至南清宫叙话。
陈琳到得南清宫,没承想包拯也在。二人素来交好,倒是意外之喜。
陈琳本以为这只是场寻常聚会,当看到郭槐那张供词时,脸色突变,半天说不出话来。
八王请出李太后相见,陈琳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本以为已逝的李妃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禁不住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终于,到了向仁宗告知一切的时候了。
八王与包拯一同进宫,进得御书房,二人呈上郭槐的供词和陈琳的证词后,就自觉地分立两旁,默不作声。
仁宗看着供词,手一直在颤抖。
如若这些供词不是出于八王和包拯之手,他真的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偏偏这些都来自于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直以为的亲生父亲,另一个,是一心为社稷的股肱之臣!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竟是先皇的亲子!自己的生母,因为生出了太子这一件大喜事,竟招致杀身之祸!抚养自己长大的太后,竟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看完供词,仁宗坐在龙椅上,默然无语。
八王候了半天,见他一直没有动静,终是忍不住先开口,试探着道:“皇上……”
仁宗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待得二人离去后,他默然坐了良久。
脑海中一幕幕不断浮现。
想起尚在南清宫时,父母是如何疼爱自己……
想起进宫后,因思念家人,经常偷偷哭泣,为免先帝猜疑,父母不能经常来探望,只有悦儿进宫时,那才是自己真正开心的时候……
想起当年冷宫那位娘娘,匆匆一见,当时无来由的心酸与泪水,原来那一切并不是无来由,竟是骨肉天性……
又想起这许多年来,自己锦衣玉食地长大,直至先帝龙御归天,自己继承大统,一直秉持仁孝治世,谁知亲生母亲竟在破瓦寒窑中苦苦挣扎求生……
入夜,仁宗来到庆寿殿外。
刘太后宫中灯影暗淡,不复往日辉煌。
仁宗不让人通传,缓步入内。
刘太后低头枯坐殿中,闻听脚步声,头也不抬,即道:“皇儿,你来了?”
仁宗止步,沉声道:“母后怎知是朕?”
“自那日郭槐夜半梦魇,后来,哀家也开始梦魇,我们都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这两日不见郭槐,听闻是皇儿遣他去了开封府,却不见回转,哀家就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仁宗心中苦涩:“母后……还是一贯的心思缜密……”
刘太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自嘲地挤出一丝苦笑:“是啊,一贯的心思缜密……想不到,哀家多年筹划,自以为天衣无缝,最后还是这般结局。”
仁宗不语,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刘太后抬头望着他,道:“皇儿,你可是想问,哀家为何行此事?”
仁宗张了张口,还是无法出言。
“你定是又想问,哀家如何得知你是怎生想的?”刘太后突然笑了笑,道:“哀家将你自小养大,你的心思,哀家如何猜不透?”不待仁宗回应,又自语道:“只是,哀家知你,你却不知哀家。你是皇家的娇儿,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权势地位于你,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又怎知,一个再嫁的女子,又是在这样勾心斗角、暗潮汹涌的深宫中,如果她不努力巩固地位,结局又是如何?”
“可是,父皇从未嫌弃过您的过往,他一直对您宠爱有加,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呵呵,是的,天下皆知哀家的过往!为此,哀家背地里遭受了多少白眼?听过多少明嘲暗讽?如果不站上权力巅峰,哀家只怕是要忍受一辈子!”
“但是您不能以伤害别人为代价!”
“可是我没有办法!”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恨意,“谁让她的命比我好!她原本只是我的侍女,只因先皇来我宫里,偶然见到了她,一夕得宠,竟然就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分走了先皇对我的宠爱不说,还要在我之前身怀有孕,诞下龙种!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偏偏她生下了你!她要当了皇后,我哪里还有机会?难道要我向以前的侍女行跪拜大礼俯首称臣?”
一气说了这么多,仿佛心中压抑多年的抑郁之气终于得以宣泄,静默半天,刘太后缓和了口气,幽幽地叹了一声,道:“是了,要说亏欠,我确实亏欠了她。我知道,在这深宫里,只有她跟我交好,一直真心待我。在她心里,是念着旧情的……我也记得从前皇上不来我宫中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