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案子的时候,赵悦日常的工作就是同府内之人一起四处巡街。张家的狗咬了李家的鸡,陈家小子偷吃了王家的梨……这种琐碎而静好的生活,在赵悦的眼里,处处都显露着幸福。
展昭还没回来,赵悦已经和府内众人相处得很融洽了。一切都很好,只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人,她还是不免心中忐忑。
今日不当值,她于府内无事,一个人溜溜哒哒地逛到汴河边,找了个茶楼,上二楼挑了个临街的座儿。
安静独处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前世,想起前世的那个人,想起自己的执念,想起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梦……只是,谁能想到,世事无常,眼下自己却已经身处这个不知是真是幻的时空中,与那人的距离,也由不可逾越的时间变为触手可及的空间了。
只是,如何与他相处?接下来的路,自己又要怎么走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却被一阵喧闹声拉回了现实。循声望去,只见茶楼不远处的路边,密密匝匝地围了一群人,喧闹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女子啜泣声。天生的正义感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使命感,催促着她立马起身下楼去查看究竟。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却只见一浑身缟素的女子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身边一张告示,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赵悦微微一怔,没想到影视剧里的常见戏码被自己赶上了。她只知道如今的大宋正是皇兄治下的太平盛世,却忘记了有阳光的地方便会有影子,黑与白,本就是一对双生子。
这姑娘,卖身……才能葬父!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一位胖大婶嗓门最大,叹息着道:“洛樱这丫头委实可怜,从小没了娘,她爹这又病死了,哎……”说罢拉起衣襟拭了拭眼角,对众人言道:“这孩子是咱们从小看着长起来的,哪能眼看着她卖身呢,咱们无多有少,给这孩子凑点儿,大伙儿说行不行?”众人无不叹息,纷纷附和,你仨他俩的,就要往那女子手里塞。
女子见状赶紧磕头,愈加声泪俱下,道:“洛樱多谢众位叔伯婶婶的好意,此等大恩真是无以为报,我虽未读过书,却也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今日受了众位的钱财,来日不知何时才能偿还,心中岂非日夜难安?”
众人见她推辞,更是不忍,便纷纷道,各人拿得不多,不用着急还,实在还不上,也就算了。
洛樱落泪摇头道:“话虽如此,想必我家爹爹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的,欠下众位恩情,绝无心安理得之理。洛樱身无长物,只能卖身葬父,只希望遇一好心人买了我回去,不管是为奴作婢,也算是我凭一己之力,送爹爹入土为安……”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赵悦听这女子如此说,倒是颇有些出乎意料,暗中也不禁为她的气节点了个赞。
仔细打量,只见她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宽大的孝衣下,瘦弱的双肩微微抖动,苍白的面庞上珠泪滚落,却更显清丽,真是我见犹怜。
想到开封府多数都是男人,女眷本来就少,赵悦不由得打了一个主意,不若把她买了回去,既能成全她的气节与孝心,又能为府里添一个洒扫之人,将来寻个机会,在府里寻一个忠厚老实的,为他二人牵线,成就美好姻缘,这女子岂不是后半生也有靠?
她越想越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念头靠谱,手伸进钱袋,捏住一块银子,便要往外掏。
就在此时,后背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因着没防备,赵悦险些没摔倒在侧。没等她发火,一阵浓重的香油脂粉气冲进鼻腔,硬生生把她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还呛出了一阵咳嗽。
这边咳嗽还没完,那边厢就传来一阵轻浮的调笑声:“哟,这么俊俏的小娘子在此卖身葬父,老天可真是不公!如此佳人突遭横祸,庞爷我岂可眼睁睁瞧着霜打娇花?”
这油腔滑调让赵悦不由一阵恶心,皱眉转头望去,只见一白胖男人,身着绿色丝绸长衫,上绣团花朵朵,手摇一柄折扇,乍一看像个文生公子模样,只是怎么看着怎么像一颗芒果,加之那一脸猥琐的笑,满身的油腻感实是难以掩去。
周遭围着几个小厮,起哄道:“大爷说的是,像您这种心地良善之人,绝没有坐视不管之理。小娘子,你的好日子来了,快跟我们大爷回家享福去吧!”
那芒果嘿嘿一笑,“啪”一声合起折扇,伸手就要去抚洛樱的面庞。洛樱一脸惊惧,下意识想要躲避,却被几个小厮围在中间,退无可退,又急又怕,眼瞅着泪珠又多落下几颗,即刻就要被当街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