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三月的天气,既不像秋时那般干燥,也不若冬日里那般苦难。这日春光大好,小茶早早便从桃花阁回到鸿宅,把月白给的药材拿出来晒晒。
可她刚进院子里,就发现院中已经有人了,他头戴银灰色的面具,穿着一身白袍,坐在桃树下的,看上去正在晒太阳。
“安公子,怎是你亲自过来?”小茶笑着打招呼,安桓每次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小茶已经见怪不怪了。
安桓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来,隔空扔给小茶,又道,“狄小将军再过十几日便到了,到时候他再住在这里恐是不妥,我已经安排好一个关东王随行侍卫的差事,到时候他便直接过去就可以。”
小茶心想也是,自己目前被总兵府盯上,若是来了个外人会更惹人注意。但是安桓安排的这个差事,会有危险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说的这个随行侍卫,可会被旁人察觉出来不对?”
安桓道:“这你放心,每年春猎,总兵府都会从附近征召一些青年在外围护卫。大部分人都是互相不认识的。”
小茶放心下来,安桓又问她:“上次告诉你的事情,你怎么想?”
小茶明白他是指总兵大人找人调查她的事情,她在台阶前坐下,正好与安桓相对。她缓缓答道:“上次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说你不甘于等待。我想,就算总兵大人发现了我并不是瀛洲人,我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想做的事情。”
安桓定定地看着她:“总兵大人并不像看着那么儒雅随和,他比起有勇无谋的关东王来说深不可测多了。若是他真的发现你的身份是伪造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小茶微微一笑,反而问他:“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是想要继续,还是放弃呢?”
安桓默默不语,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小茶又说:“遇到危机,如果放弃,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但如若我再争取一下,说不定事情能有转机。就算他发现我不是瀛洲人,那也不能说明我是大齐人。”
安桓摇摇头,“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只要总兵大人发现你的身份作假,一定会有所怀疑,兴许会怀疑你和我也有所关联,到时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趁着现在春猎他无暇管你,你不如随着狄小将军一道回大齐吧。”
小茶问道:“总兵大人真的那么可怕吗?那日我见他,便是一副君子模样,看不出一分狠辣。”
安桓在面具后笑了一下,似是在嘲笑她的单纯,他调整了坐姿说:“当年,总兵大人完颜安的父亲,前金朝金乌大将军完颜明本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不仅仅是因为他骁勇善战,更是因为当年的皇帝非常喜欢沉稳睿智的孙子完颜安,希望能把皇位传给他这一脉。”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惜完颜明在渡江之战被你的祖父击败,最终被部下杀死。后来完颜安被皇帝陛下派来驻守幽州,虽说幽州非金国祖传的领地,但是比起西京上京来说要富饶得多。而且,尽管完颜安的父亲当年险些登上皇位,但如今的皇帝陛下对完颜安十分宠信,比起自己的亲兄弟还要更加亲厚几分。”
小茶有些明白了,总兵大人定是善于心计,才能够从本该被猜忌的局面变为深受皇帝的信任。
只是为何完颜宏却是一个坦诚敞亮的性子呢?
安桓眼见着小茶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又道:“我会尽力帮你圆好你的假身份,可是毕竟时间仓促,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日后若是遇上总兵府的人,你自己要多加留心。”
小茶有些感动,自己与安桓萍水相逢,却一直是她在麻烦人家,她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谢。
安桓却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气,戏谑地说:“若非为了我,你也不会将自己困于幽州。”
小茶被他一说,脸色不由得变得微红,安桓见她这样,竟伸手来拍拍她的发髻,轻笑道:“我先走了!有事就来柴火铺找我!”
小茶轻出了一口气,这次可算没叫她再去点灯!
安桓走后,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里的信封,这次居然是祖父写来的!她心下激动,忙拆开先草草扫了一眼,确定家中无事后,才仔细地读了起来。
祖父当然没有责备她悄悄来到幽州,反而赞许了她的做法,只是叮嘱她一切皆要小心。祖父似是知道她的牵挂一般,在信中写道,定会仔细监督季北的学业,三月殿试后,也会请朝廷给季北安排一个临近燕云的差事,除了能在边境更好的历练以外,更多的也是为了大齐日后兴兵。
若是能在定州,那便更好不过了,说不定小茶以后还能偷偷溜回去看他!
读完祖父的来信,小茶的心里安定下来,无论如何,想到在距离幽州不远的大齐北疆,有着自己的亲人,那份担心假身份被拆穿的不安也逐渐化为了心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