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不开眼。叶从意个子比匡兰月高出大半个头,后者又因为拦门一直保持着半弓着腰的姿势,看起来显得更加娇小。
叶从意背着光走了几步,有意无意替匡兰月挡了刺眼的阳光,将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谢谢。”匡兰月这才将眼睛勉强睁开,继续说,“立果私吞赈灾粮一事,我也是前段日子才知道的。两位京都来的贵人,我发誓,如果我一早就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拦着他,绝对不让他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你们信我啊。”
叶从意“嗯”了一声,说:“我们都信你。”
叶从意自然相信匡兰月的话。
从匡兰月远离掏空自己的私产来救济灾民,就可以看出这位冯夫人明显跟冯立果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匡兰月咬着下唇,说:“如果我带你们进去见立果,贵人能答应我饶我们一命吗?”
没救了,这人彻底没救了。
颜酉在一旁听得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这回是光明正大地翻。
叶从意没说话。
冯立果私吞赈灾粮,害死了不知多少百姓,别说只是普通问斩,哪怕将他千刀万剐处以极刑都无法弥补蓟州县民受到的伤害。
冯立果该杀,这是毫无异议的一件事。
而谢元丞与丰王做了交易,所以冯立果一事他们决计不会涉及过深,到时候丰王那边派人过来,也一定会杀了冯立果以威慑安国公一脉。
退一万步说,就算冯立果有法子将功折罪让丰王这边的人看到他的利用价值饶他一命,安国公也决计不会放过他。
冯立果必死。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叶从意从来不是什么滥好心的性格,她不会为着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心软饶恕一个该死的人。
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冯立果吐出那些被他私吞的粮食,也能算他死前赎罪。
冯立果命如草芥,可匡兰月确实算是冤枉。
所嫁非人,为了替丈夫赎罪几乎散尽家财。
她不会让一个心存善念的无辜人受难。
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只能先逼骗一番匡兰月。
叶从意看了眼谢元丞一眼,谢元丞立马会意,问道:“冯夫人知道冯县丞将私吞的那些粮食藏在哪儿了吗?”
匡兰月摇头:“我用尽了手段,问不出来。”
谢元丞道:“若我们能想办法从冯县丞口中套出赈灾粮的下落,或许能将功补过,保你们其中一人性命。”
匡兰月皱眉:“只能保一人么?”
谢元丞铁面无私:“嗯。”
叶从意适时开口道:“我夫君的意思是能保下冯夫人你一人。冯县丞做的错事太多,连累上千名蓟州县百姓,朝廷律法不会饶恕他。你与他虽是夫妻,却并算不得同气连枝,保你一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叶从意唬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谢元丞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
匡兰月在做思想斗争。
颜酉在一旁看得上火,她生怕以匡兰月的脑子会说出什么放弃自己保全冯立果的屁话。
她正欲开骂,想骂醒匡兰月这个死脑筋的,就听见匡兰月开口。
她纠结了没多久:“那说好了,摘他脑袋的话就不能摘我的了哦。”
三人再一次:“……”
“那我带你们进去见他。”得知自己小命保住了以后,匡兰月语气都轻松了起来。
叶从意跟颜酉眼瞪着眼。
叶从意:你确定她是你说的那个匡兰月?
颜酉:不知道你别问我。
几人跟着匡兰月进了库房。
库房堆积了很多东西,里面空间很大,存放着粮食米面,甚至还有几垛干枯的稻草。虽然显得杂乱,却能够一眼就望到头。
叶从意并没有在这个空间内看到除他们之外的第五个人。她还在思考着莫不是有什么密道一类的隐蔽之所,就见匡兰月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一垛稻草前,“唰”的一下掀开,露出草下藏着的真容。
叶从意定睛看清,这画面不可谓不惊悚。
——一个四肢被缚得死死的男人,鼻青脸肿毫无意识地趴在一块一人宽的木板上,木板旁边还放着一双鞋垫,还有一副碗筷。本就油脂肥实的男人青肿着脸,趴在木板的这个场景,活像过年时待宰的肉猪。
匡兰月却咧着嘴像叶从意一笑:“你看,我就说立果的样貌比你夫君好看吧?”
颜酉朝叶从意递了个眼神。
你看我没骗你,我就说她一叶障目,眼盲心瞎吧。
叶从意:“……”
看出来了,确实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