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秦写墨话落。
殿内陡然陷入一片沉沉的死寂。
褚南川看着他。
半晌。
“若是换成你和宁贞,你也会如此?”
秦写墨一顿。
“如果那是宁贞的选择,臣会放手。”
有飞鸟自昏黄的落日中飞过,啼叫哀哀。
两人再次无话。
该说的都已说。
秦写墨低头行了一礼:“臣先告退。”
殿门开了又关。
秦写墨退下。
褚南川仰头闭目。
落日余晖从窗棂处透过来,被窗格分割成斑驳的方块。
他半面脸庞都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他情绪。
只露出来半截线条分明的下颌。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
又好像是……
已过了整整一载……
呆在冷宫里的那一年……
他也想要忘记……
“王德全。”
“皇上,奴才在。”
“将刚刚送过来的画像都拿过来。”
“是。”
王德全手脚麻利地将那摞厚厚的画像放到褚南川手边。
“皇上,秦相刚刚送过来的画像,都在这里了。”
褚南川睁眼。
第一张画像。
是一位女郎手捧着团扇,玉面半露。
褚南川盯着那把团扇。
团扇上绘了几支含苞欲放的玉兰。
栩栩如生。
目光一顿。
缓缓看向静静摆在御案上的那方洁白软帕。
是攻城的那一日,容洇给他包扎伤口用的那一块。
帕上绣着的花枝,同那团扇上的一模一样。
帝王的视线在面前的那张画像上久久停留。
站在身后的王德全探头看一眼,小声介绍:“皇上,画上这位,据说是贺太尉的胞姐,名贺茵。”
贺茵。
茵……
褚南川沉默。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王德全不知晓帝王在想什么,应声退下。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看着那画像发呆的褚南川,摇了摇头。
心里知晓,帝王这下,怕是真的有要选后的意思了。
王德全跟在褚南川身边的时间虽不过才短短一载有余,但也是伴着褚南川一路从冷宫到了现在,深谙他性子。
他家主子向来不近女色。
不仅仅是单纯的不热衷,甚至还可以说是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
在冷宫时,也有些不怕死的宫女相中了他们主子的容貌,不怕死地想要爬上他们主子的床,直接就被主子下令乱棍给打死了。
王德全甚至一度怀疑,他家主子是不是同他一样,下面不行。
直到遇上容姑娘。
王德全方知,原来他家冷心冷情淡漠至极的主子,也会有那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至于他家主子一直都在推迟立后一事,他也理所当然地将原因归到了容姑娘身上。
毕竟容姑娘之前曾差点嫁给了那位死去的二皇子为妃,身份是有些敏感的,也难保那些朝臣们不会对此大做文章。
可今日一看。
原来并不是。
想来即便是容姑娘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成日里对着,心里也是会生出厌烦来的吧。
也是,人大抵都是喜新厌旧的,这世上好的男子和女子这般多,移情别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都是话本子里杜撰出来的,缥缈又无根的一场美梦罢了。
王德全低下头,想到眼下还在长宁殿里的容洇,忍不住唏嘘叹了一声。
长宁殿。
至五月。
天气燥热,殿外新植的几棵蔷薇被日头晒成蔫巴巴的一片。
在宫里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容洇却并不知晓前朝都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褚南川已名正言顺地称了帝,手上公务也更加繁杂。
而边境不太平,秦写墨早几天前已带着使团离京北上远赴柔然。
即使没有见面,她也能猜到宁贞为此偷偷哭红的一双眼。
自己给哥哥写的那封信,却还没机会到御膳房送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王德全过来。
“我今日还想再去一趟御膳房,不知能不能烦请王公公再替我带一下路?”
往常,王德全都会干脆又直接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