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邪失去意识之前,见到一抹红色身影。
再醒来时,已是月色如醉。
满天星光点缀在深不见底的黑夜,宁静却耀眼。
夏无邪试着动了一下,但扯着伤口发疼,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将这痛楚又咽了下来。
他靠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一转头,便看见了坐在树枝上的风四娘。
黑夜里看起来,风四娘红色的衣裙没有白日里亮眼,她眼角也不像白日里那样凌厉,反倒似老了十岁一般,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与温柔。
“风前辈。”夏无邪道:“多谢相救。”
风四娘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紫宸对我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自以为这世间只有他一人是正道,要是今日被他知道他这不肖弟子的所作所为,是否还有面目摆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慕容公子的死并非是在下所致。”
风四娘低头瞥了夏无邪一眼:“我是说那个什么王……涵之?”
还不等夏无邪回答,风四娘便跳下树枝,问道:“真是你砍了南宫霖的手臂?”
夏无邪点点头。
“哼,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挺有能耐。”风四娘冷笑一声,接着道:“南宫霖那厮,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似的,比紫宸还惹人讨厌。”
“可那时,他确实拿到了寻龙珠。”
“嗯?后来呢?”
“风前辈,若是寻龙珠在你手上,你会做什么?”
“我要看看这颗破珠子有什么稀奇的,要是什么名不副实的东西,毁了就是。”
风四娘狐疑的盯着夏无邪,想从他眼里探究他未说完的话。
夏无邪则平静道:“我也想看看这珠子有什么稀奇,竟惹得朝廷武林都大动干戈。”
“说得就像你能见到那珠子似的。”
“风前辈,若是我真的能见到,又怎样?”
“怎么,你打算去劫朝廷的车马?”
夏无邪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回绵阳。”
风四娘目光微淡,没有再问,她心里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寻龙珠真的就在绵阳。
她又转身上了树,平躺在树枝上,眼底尽是漆黑夜空。
想当年她不过是与紫宸有一场以寻龙珠为赌注的赌局。
从先帝离开宁都开始,她便尾随左右,屡次想盗取寻龙珠,也屡次被紫宸所阻,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自己的执念在于寻龙珠本身,还是在于想赢那个永远清高在上的道士。
紫宸,在风四娘初初闯荡江湖时,便是她的救命恩人。曾经,她也以他的信念为信念,以他的道为自己的道。
可就因她性格暴躁,所练又是血手这种“残暴”功夫,在江湖人眼里,她终究修不了他的道。
修不了,她便来破坏吧。
两人纠缠多年,纠葛终于在先帝出巡那次上演到顶峰。
索性,在青州时她也光明正大的加入了先帝的护送队伍,与紫宸开展或明或暗的较量。
多年过去,她对寻龙珠的执念,或许也仅是因为紫宸。只因这是他势必守护的东西,她便要费尽心机的夺过来。
可今日,紫宸居然没有来醉仙楼。
南宫家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有来。
风四娘顿时觉得,那珠子没什么吸引人的了。
夏无邪也不再说话,独自在树干旁运功疗伤。
他眼前闪过众人的影子,闪过静香、慕容清、南宫致远,闪过阿月。
他闷咳了一口,阿月满身是血的模样定格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小姑娘,一定很难过。
夏无邪走了之后,留在那窄巷里的众人便一一上前慰问慕容诀与阿月。
大多都是些场面话,而南宫致远更是慷慨相助,要助慕容诀运送慕容清的遗体回家。
想都没想,阿月一口回绝了。
她掺着慕容诀,咬牙撑着,眼里悲痛之中有几分坚毅。
宁世明颇为所动。
宁世明上前道:“慕容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便由小王安排府衙人手护送慕容公子。”
“好。”阿月那双闪烁的大眼睛看向宁世明,一口答应了下来。
慕容诀紧抿着嘴唇,眉间竖纹有些显现出来,他外表似乎很平静,始终没有说什么话,就连阿月,也不知道慕容诀心里在想些什么。
众人散去,各奔东西,留下满地疮痍。
阿月没有想到的是,宁世明会要求和他们一起上路。
宁世明说得诚恳,一来是他将慕容清视为朋友,理应护他这一程,二来是建都城里,人心不见得可靠,留下来徒增烦扰,三来他本次离开青州,便也是想看看大禹的河山。
他特意提到,他可以化作一个普通的捕吏跟着府衙的队伍,不用阿月分心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