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圣令，让一整个鲁州不改先帝旧制。你以为，她会因为忌惮你一个小小的惊云山，忌惮你一个小小的邵云，而对你的违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归根究底，是她萧家人将好好的百姓逼上了惊云山，她萧琉音心里清楚，症结在萧氏。可惊云山做了四年流寇，她也知道你们不是全然无辜的。”
“无法不成国。搬了这十几箱石头，小惩大诫，她就能说服自己，对惊云山的所有罪行既往不咎。这十几箱石头，既不是捉弄，也不是惩罚，而是她萧琉音对你惊云山所作所为的宽恕。”
听到宽恕两个字，邵云不置可否地呲了一声。
他问道：“还有第三件事呢？”
前两件事，一件说了萧琉音的心智过人，一件说了她的固执。
这让邵云更加好奇，冯远道说的第三件事会是什么。
黑鹰不知何时起便栖在了他有力的小臂上，和他一同听着冯远道讲话。
邵云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摸了摸黑鹰身上的鹞子纹，等着冯远道再度开口。
却不曾想，冯远道接下来的话，让他心神大震。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冯远道抚了抚须，语气复杂：“邵云，整个平凉郡，都是因为她才活下来的。”
邵云摸鹰的手一顿。
“先生此话怎讲？”
“四年前平凉郡旱灾，萧皇不仁，仅派五十万两白银赈灾，这五十万两白银，等落到平凉郡郡守手中时，只余两万两。”
邵云听得眸子渐冷，他的父母妹妹，就是因这两万两死的。
但同时，邵云也不可否认，平凉郡能活下来，是因为狗皇帝后来又拨了两百万，又干萧琉音什么事呢？
冯远道却说：“后来的那二百万两银里，有一百万，都是这位安国长公主拿出来的。”
“什么？”邵云猛地站起身，目光比之黑鹰更为犀利。
黑鹰被他的动作惊起，扑腾着翅膀飞离。
“是她卖去了永阳宫几乎全部的金银玉器，又加上鲁州数年的税收，才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一百万两。”
邵云抬起了声音不可置信道：“不是说，是你上表萧皇，以入狱为代价，才让朝中大臣上了万人折，劝狗皇帝又拨了两百万吗？”
“我哪有那等本事？”
冯远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字一句说出了萧琉音的所作所为。
“是安国长公主，知道了我入狱的事，挨家按户上门，看尽了冷脸，吃尽了闭门羹，这才说动了众臣联名上奏折，此后，她又连夜从鲁州调粮，才让平凉郡度过了此劫啊。”
邵云怔怔道：“那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那两百万，明明是一起派下来的。”
“你要知道，萧皇原本就看他这个备受宠爱的妹妹不顺眼，只是苦于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这件事上她私下联系朝臣，算是落到了萧皇手里，萧皇岂会轻易放过她？”
冯远道说到此处，竟前所未有的愤慨：“她挨了五十廷杖！五十廷杖啊！”
“宫里全是些见风使舵的人，对一个弱女子，竟然杖杖都往死里打！据我所知，太医院连一口好人参都不肯拿给她！她就用一碗普通的养生汤，吊了半个月的命！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一国长公主，就这样差点因为心怀百姓，死在了一场宫刑里！”
“平凉郡十几万条人命，都是用她萧琉音这一条命换来的！邵云，她没死都已经算是萧皇开恩了，又怎么可能，把这份功劳白白给她呢？”
“如果说如今的萧氏，还有一个心怀天下的人，那么只有安国长公主，只有她萧琉音一个。你以为你山上这群人遭遇过什么她不知道吗？她若是不知道，现在就不会出现在你邵云面前。”
冯远道一字一句都像是钉进了邵云心里。
“我为什么请求你把她好好地带上来，又为什么问你那个问题，就是因为不想陷你，于不义之地啊！”
邵云听完，良久未语。
经历过嘉和元年那场灾情的，此生都不会忘记它。
那是炼狱的真实写照，那是一段，足以让人忘记身而为人的时期。
即便邵云心志如钢，也不敢多加回想。
他不知道史官会如何写那段日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学子敢用诗文，将那些情形一一描绘出来。
他只知道，两百万白银和鲁州的赈灾粮，救的不止是人命。
饶是邵云，也曾因为那两百万，而对嘉和帝心生感激，直到第二道增收赋税的政令下发，才终于被逼上了惊云山。
可如今，冯远道却告诉他，萧皇曾连这两百万都不愿意给。
是他那个亲妹妹，以命换命，筹银调粮，才救万千黎民于水火。
而萧皇，荒淫无度，目光短浅不说，还要去抢了他妹妹的功绩，心安理得地享受百官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