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的那一瞬,冯远道便闻出茶杯里的是只作贡品的阳羡茶。
他垂了垂眸,并未出声,保持着微笑静静地等着。
直到手中的茶变凉,平凉郡郡守才像终于想起了冯远道这个人似的,放下了茶杯道:“差点忘了,不知今日冯先生到我这来,有何贵干那?”
冯远道忙拱了拱手:“草民有要事要向大人禀报啊!”
“哦?是何事啊?”
“就在前些日,那惊云山的匪首邵云伙同山下客栈,劫了一个官家小姐的车队。那官家小姐从京中运来足有十几箱的宝贝!惊云山上的那群土匪搬完这些箱子,累得站都站不起来啦!”
平凉郡郡守一震。
“当真!?”
“草民岂敢欺瞒大人!”冯远道激动道:“大人但凡找个守城士兵来问问,就知道前些日子必有一个车队经过,后又不见了踪影!大人您想啊,咱们平凉郡这么穷,那惊云山平日里就算劫,又能劫多少?他们这一次得的东西,可比他们当土匪四年得的还要多!他们这次发大了呀!”
听到冯远道说平凉郡穷,平凉郡郡守的脸微微有些扭曲。
平凉郡确实是穷,他就算连点蚊子肉都不放过,也远不如其他的同僚挣得多,只能和土匪、私贩勾结拿钱。
惊云山不止不与他合作,还反过来吞并了其他土匪。
收也收不服,剿也剿不灭。
是平凉郡郡守每每想起来,都能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大吃一顿的心塞。
也正因如此,他对冯远道说的话才更感兴趣。
“这个,惊云山啊,一直是本官的一个心结,本官有心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可这惊云山实在固如铁桶,毫无破绽,让本官毫无办法呀!”
冯远道连忙谄笑道:“大人莫急,草民有办法!”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纸。
“草民这里有惊云山的守兵排班和地形图!大人得了此物,还怕剿不灭那恶匪吗?”
“这守兵排班和地形图,你是从哪得来的?”平凉郡郡守狐疑道。
“大人有所不知,”冯远道说着说着,竟悲从心来,摸了两行泪:“从草民罢官回乡以后,就被那惊云山的恶徒掳上了山去,给那些作孽的匪崽子们教书!大人,您说他们一群土匪,认什么字啊?那就是想着法子折辱草民啊!他们逼着草民教书不说,还让草民吃他们吃剩下的菜,动不动就骂我……”
平凉郡郡守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长话短说!”
“是是是!”冯远道忙停止诉苦,清了清嗓子,由悲伤转为义愤填膺:“草民这些年看着他们杀烧抢掠,为祸乡民,真是巴不得他们快些被剿灭了才好!从上山开始,草民就一直蛰伏,卧薪尝胆。终于,苍天不负苦心人哪大人!草民忍了三年,终于让草民将这些东西摸清了!有了这守兵排班和地形图,相信大人若是去剿匪,必能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啊!”
平凉郡郡守听他这一连串的废话听得抓心挠肝,真恨不得扒开他的脑子,看完他的记忆,然后替他一两句话说清了才好!
他可算知道这个冯远道为什么落到这副田地了!
都是他这张嘴太招人厌烦!
眼看冯远道终于说完,平凉郡郡守竟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管他一个瘸子是怎么摸清的这些底细,只沉下脸问道:“冯远道,你可能保证这两样东西都是真的?”
冯远道当场指天发誓:“大人!绝对是真的,若是假的,就让草民天打五雷轰,晚景凄凉,孤独终老,大人您尽管把小的五马分尸,凌迟车裂……”
“行了行了行了!”平凉郡郡守愤怒地挥了挥衣袖:“闭嘴!”
他心中信了七八分,看着那两张纸也不像是纸,而像是冯远道口中说的那十几箱珍宝。
他又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地问道:“依你之见,本官该何时上山剿匪才好啊?”
“大人!事不宜迟啊!今晚他们要大肆庆祝,喝酒吃肉,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出其不意,必能大胜啊大人!”
平凉郡郡守这才开怀大笑,拍板道:“好,就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