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声戛然而止。
库洛洛将手中的书本放回书架,书脊上淡金色的《圣经》二字一闪而过。
他转过身,语调平淡,但其中暗含的危险呼之欲出:“你是要把我们的事当做乐子说给他听吗?”
不等度玛回应,塔纳托斯率先开口,以异常温和的口吻说道:“事已至此,你该不会连事实都不愿意面对吧?”
半抱着大提琴的青年手握琴弓,琴弦因最后一下失去控制的力道发出浅淡的嗡鸣余音。
他缓缓抬眼,偏紫的双眼在身后橘红色的云层衬托下显得更像红海,睫毛在下眼睑拉出扇形阴影,为那张带着些许病气的面孔添上诡谲之色。
好像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悄然转换,安室透微妙地感到一阵陌生感,但其眼底不可捉摸的晦涩依旧难明。
库洛洛闻言冷笑一声,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转向他,慢条斯理地反讽道:“没你看得开,修普诺斯。”
自然而然转变的称呼令安室透微微一怔,算是间接印证了他的猜测。
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更准确的来说,他们是共享一具身体的两个人格。
这个被证实的发现让安室透浑身发凉。他无法想象之前的那么长时间,被红方视为救世主的修普诺斯和暗世界情报首脑,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相互‘厮杀’,并指示着靠情报战获利的双方四处奔波的。
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不,也许死神与睡神根本没想着要刻意戏弄,而是他们身为蝼蚁被更高层次的博弈波及而已。
这样的认知令人不寒而栗,随即又升上快要淹没灵魂的无力感。
他们到最后都不知道藏在暗处的是怎样恐怖的真相,怎样会有能力与之抗衡?
“我只是觉得,你至少该满足一个疯子最后的自我娱乐。”修普诺斯道,起身将大提琴放回展示架上:“死难临头,就别介意他那点过盛的表演欲了。”
度玛摊手,一副非常同意的表情点点头,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上去有种被利刃割裂后的颗粒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消遣,别那么严肃,路西法。”
“最后的消遣?”安室透下意识重复道,眉头紧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大概在讨论我们必死的结局。”度玛道,隐约的血色从他的嘴角渗透:“故事实在复杂,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复杂?哪里复杂?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一直一言不发的吉尔伽美什好像受够了度玛戏剧性的停顿,赤色双眼阴鸷,直截了当地道:“她又赢了,所以我们在等死,就是这么简单。”
度玛想要说什么,却在刚张开口时迎来猛烈的咳嗽。他捂住嘴,血液从指缝漏出来,他缓过气后却只是看起来遗憾不能亲自开口说话,对于手掌中咳出的血液秉持无所谓的态度。
修普诺斯轻叹一口气,上前几步来到安室透身前,竟伸手开始为他松绑,也不担心安室透会暴起,道:“阿波罗的话虽然有点直白,但事情的确如此。”
他不急不缓地解开绳结,神态透露着古怪的安详。
金发男人却被他这种温吞的态度弄得怒火上头,疼痛和记忆带来的冲击过大,他口不择言地骂道:“无论如何,你们只是一群罪犯,在这里打什么哑谜!”
修普诺斯充耳不闻,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着自己的话道:“你身后那些死透的可怜家伙,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举手抬足能够夷平山川填满湖海,在云海之上的金色天国享乐,在战乱时降临人间带来福泽与希望,在安乐时洒下瘟疫和灾祸的种子。”
他的声音带有奇异的韵律,让人不自觉想要侧耳聆听他吐露的字句。
“人类将这一切概括为——神。”
“众神并不热爱寄居在脚下的人类。他们肆意使用力量,仅在乎自己的喜恶,只是偶尔现身尽身为神明的职责,确保人类存活好维持世界之轮的运转。”
“也许你会认为他们太过冷漠,但神本就如此,他们生而不同,高高在上,屹立于众生之上。”
“自时间初始,两个族群就是这样保持着平衡,这也像是呼吸一样的‘律法’......直到一个人类打破了规则。”
“人类孱弱渺小,可傲慢的神明们忘记了一点,那是神明永远无法学会,但对于人类却与生俱来的能力。”
“谎言。”
修普诺斯已经完全解开了安室透身上的束缚,后者却没有第一时间动作,不知是由于伤势过重,还是被对方口中光怪陆离的故事夺取心神。
“他们会说谎,而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还记得那天黑夜和黎明交替之际,很久都不曾出席,常常魂不守舍离开圣山的阿瑞斯闯入众神的酒宴。他的怀中抱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类少女,高声询问治疗女神帕那刻亚的下落。”
“众神从阿瑞斯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