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饮,一直到月上梢头才离席。
翌日,子盈让琴婆婆先行返回斋桥镇同沈氏前去听学的门生汇合,白濯亦派了罗生带着四名门生前往云生不知处。
子盈与蒙暮云下山后在落雁城花市买了不少雪柳的成苗,在花农一脸诧异里将几十株人高的树装进几个小小的乾坤袋里。每次去荒岗,子盈都会买雪柳,雪柳好养活,长势很好,即便是荒岗那样的土壤,也能开出花来。这是那人生前想要拼命守护的地方,这希望之花,总会开出来。
二人抵达荒岗时夜幕将至,夜晚不便行事,二人在山下镇上歇了一晚翌日一早才上了山。
子盈拿着罗盘一直寻觅,指针一直转动,经过蒙暮云寻灵,不少善灵也愿意结契帮忙寻找,只因此地不少灵是当年被魏丘桀救下的。
其中有一人,结契后,约莫让琴弦跳动了足足有几十个音。
「沅沅,他说什么?」
「他问阿青,他找不到他的灵」
「是阿青的父亲吗?」
「是」
子盈在罗盘上输入一个术式,又开启了以蒙暮云为中宫的阵法,只见一个灵体慢慢显现出了形状,渐渐容貌也变得清晰。快十岁的景青同眼前的人十分相像。
「你放心,阿青很好,眼下他入了蒙氏,只是为了他的安全,须得隐瞒他的身世」
灵不可说话,只深深对二人作一揖。
「定当竭尽所能寻找魏公子」
「多谢」
当晚,二人宿在荒岗,子盈总夜不能寐,坐在魏丘桀睡的草床上发呆。
周遭还散落着一堆未制作完成的法器和工具。看到这些,仿佛能看到那个青衣赤带的少年在这里苦过笑过思念过挣扎过,重燃起过希望,却最终陷入无尽的绝望。
她的哥哥,并不像蒙之渭为人兄长般温柔又可靠,总爱抢她的东西吃,但他会在灯会的时候把自己放在肩上,让自己高高的看到所有漂亮的花灯。
她的哥哥总带着她闯祸,每每被发现总把自己推出去撒娇蒙混过关,但若真的要被罚,他总是牢牢把自己护在怀里,从没让自己挨过一次打。她的哥哥,明明日夜思念家人,却还是要把他们都推得远远的。
子盈忽觉得草垫子下有东西硌得慌,扒开来看有个小人人,取出来看是个女娃娃,像极了她儿时的模样,草堆里还有不少,子盈赶忙都扒开取出来。将他们都摆在床上,虽都未上色,但五官清晰可辨,形态各异,魏婴打小就擅长做些小玩意儿哄人开心。
这一堆小人里有戴着抹额的严肃少年,和蔼的婆婆,两个骄傲的少年,温婉的姐姐,英气十足的少女,一对英姿飒爽的夫妻,还有许多衣着一样的少年。看着这些木雕,子盈红了眼眶。他的哥哥离开的时候才十九岁,在无数个夜里刻着木雕念着这些人,思忆着那些平实简单的欢喜。
隔着静谧无声的岁月,哥哥的笑容绽放在她儿时的记忆里,明媚治愈宛如桃花始开,他一笑,仿若坚冰碎尽万雪消融,让人都跟着忍不住想笑。
后来…在荒岗再见哥哥,依旧还是那样笑,只是对面看他笑的人笑不出来了,他眉眼沉淀了一些透明的沉静,像深夜里沾了冷露的孤独玉兰,落难在他眼尾加了一笔凋零的艳。
子盈抱着膝,将头埋在臂弯里。
「若水」蒙暮云柔声唤着她,抬头看到那人温柔的眸子。
「沅沅,我…很想他」子盈从不敢在旁人面前表达这一份思念,哪怕是琴婆婆面前。
「恩」
蒙暮云又何尝不是,他与魏丘桀年少相识,魏丘桀有很多朋友,但蒙暮云却只有他,他是他唯一的毕生知己。寻灵这六载,等这一个难归的人。
握着那只束着发带的小人,轻轻将人拦进怀里。
「我们…等他」
「恩」
「沅沅,明日我们将雪柳都栽了吧」
「好」
魏丘桀觉得自己似雪柳,好活,潇洒。四处撩拨姑娘的时候,魏丘桀总拿着许多雪柳枝赠这个几株赠那个几枝,还许下「枯木逢春再相见」此类的诺言。还四处和人家姑娘说「你就是我的殊胜」
有一段时间子盈很讨厌雪柳,因为总有姑娘拿着雪柳来云水坞要这个风流俊俏小郎君给个说法,雪柳再开花,不见良人再来。一堆仙子围着子盈让她喊嫂子,找不到魏丘桀,被沈宸瞪走以后干脆雪柳也不拿就拂袖而去了。
丢了可惜,子盈和沈离只能把这些雪柳都迁插到土里养着,谁知道这枝木那么好养活,不多久整个云水坞的雪柳长势喜人,夹道两边一蓬一簇,漫天飞雪,云水坞差点变成雪柳坞。
日日能看见沈宸拉着个黑脸在雪柳里练剑,还是子盈扯着他的袖子各种夸他在飞花下舞剑像仙君一般,他才脸色好看些。
彼时才五岁的小子盈觉得喜欢沾花惹草的哥哥有些话颇有道理,譬如说沈宸有姑娘的脾性要顺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