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很意外地接到了楚材给我打的电话。
“我的好表妹啊,你给我送来了大才。”楚材在电话里兴致很高昂。
“你是说杨立仁吗?”我挑了挑眉。
“是啊,他今后可能就是黄埔军校校务处秘书了。”楚材低声说道。
我笑着跟他打了哈哈,听着他意味不明的话语,竟是想让我去黄埔军校军医处,说什么在哪里都还是得要有自己人才行。
我也跟着打太极,我一个医学院刚毕业的见习医师,哪儿能去黄埔军校。
他笑骂着我说:“你个小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没人敢小看你陈家的中医底子。”
我们渐渐地都在电话里不说话了。
半晌,他闷闷地说:“世道要乱了,我的好表妹,只有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保证你安全啊,你家就剩下你一个了。我知道对于你家发生的事情,让你对革命事业产生了怀疑,但是时代不同了,没人能一直活在过去。”
后来,我们挂断了电话。晚上,我没怎么睡好,后来的一周里,我都一直在做梦,做一些我不敢再去想的美梦,一些我至今想起来都鲜血淋漓的噩梦。
我梦见老家院里的梅花,父亲把我护在怀里看雪,我背着汤头歌,我还梦见北方高高的红色城墙,觥筹交错。
崭新的礼服,以及崭新的礼服上留下的血洞,幼小的双手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再后来,记忆中的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爷爷满头白发,奶奶泪眼婆娑,各式各样的叔叔伯伯口中一声声的“节哀顺便”。
晚上值完夜班回家的时候,经过立华家,看到她家灯亮了,我以为她回来了,便走上了楼,打开门,发现竟然是杨立青,他正在撅着屁股找东西。
我从后面大声叫了一句:“杨立青!”
他被我吓得差点摔一跤,“你在干啥呢?”
他眨着小眼睛,说找吃的。
“立华都走了这么久了,哪还有啥吃的,现在也晚了,街上的店估计也都关了,上我家吃去,离得也不远。”
我给他和自己都下了一碗阳春面,烫了青菜,还切了买好的烧鹅,跟他将就了一顿晚饭。
“来吧,尝尝我的手艺,还有广东的特产--烧鹅。”
期间,他跟我谈起想去黄埔军校。
又是黄埔军校,为什么都去那里。
“你不怕死么?”我问了他一句好似不搭边的话。
“贪生怕死勿入斯门,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我解释道,“当兵是要死人的。”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说要去,那我也去试试呗。”杨立青嘟囔道。
“那你可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诶,你咋老是这种口气,跟我姐似的。”立青又开始跟我杠。
“我本来就比你大一岁,说是你姐也没错,立青弟弟。”我也没打算跟他争,收拾了碗筷。
他看着我洗碗的背影,跟我说,他要去瞿恩家补课。
我说:“是你姐介绍的吗?”
他说是的,还说他姐去了上海,还没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拍了脑袋,完了,忘记跟立青说立仁也在黄埔军校了。
时间一长,事情一多,我也给忘了有没有跟立青说过这个事情了。
黄埔军校竟然也要成立女子班,当我被拉去给黄埔军校女子班体检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
这着实令我感到惊讶,黄埔军校果然是不同的,当今社会,给予女子机会的事业,应不仅仅限于那几样,女子当自强,无论革命还是其他,女子都不应该被拒之门外。
我在体检处竟然意外碰到了杨立青,他非常高兴看到我,笑着对我说他已经通过了体检。
我邀请他一起去医院食堂吃中饭,期间他讲起了在瞿恩家的补习经历,把我逗得合不拢嘴,也跟我抱怨为啥黄埔军校考试要求这么高,数学、国文考试这么难。
“黄埔军校奉行的历来是精英制。”我给他解释道。
在这个文盲率如此之高的年代中,还要筛选出这样一批有识之士,真心难得。
此时,一期的“黄埔三杰”,已经初登政治舞台,各方将星也即将在历史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