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山。
江浔梦中见沈忆城深陷漩涡,唤着她的名字惊醒来。静静坐了许久,一直没缓过神来。
正值夏夜,屋外蝉鸣声熙攘,他单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
梦里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一时间陷入懊悔。空有这一身绝世的武功,却救不了心头挚爱。
他下床外屋外,要了一瓢水缸里的水,直接从头浇下去,站在水缸前愣住。
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听到隔壁房中一声响动。
江浔回过神,到门外唤道:“楚楚!楚楚?”
没听到回应,推开门进去,见倒在床下人已经晕过去。
连忙将人扶起抱上榻,一把脉搏,江浔眉心蹙了蹙。
外头炉子上,微火一直熬着参汤,江浔迅速端了一碗来,一口一口为秦楚喂下去。
片刻后,秦楚缓过气来,静静地躺着,双眼染上一层氤氲,灰白的脸庞没有一点血色。
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整个身子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
江浔一勺参汤再伸过来,她脸微微一侧,有气无力道:“没用的……”
前年中川城外,秦楚为救王婉儿逃走,自己反倒中了殷承元淬毒的飞刀。虽说后来江浔想办法帮她将毒素排出不少,这两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常年习武的身子,底子强健,换作旁人不出一月便会丧命。
苟延残喘到今日,她也知足了。
整间屋子陷入一片死寂,江浔拿着碗一脸凝重,沉声问道:“你真的不见见大哥和昱儿吗?”
秦楚发白的嘴唇翕动,可半晌没听到发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浔又给她喂了两口参汤,眼睛也睁开了些,耳朵缓缓凑近。
听到她艰难说道:“任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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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允柔出阁的日子,卓府一大家子人都在陈南王府。
新郎官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厉少卿,今年殿试的榜眼。
厉家祖孙三代皆在朝为官,虽说眼下厉少卿只是个七品翰林编修,对于这个女婿,纳兰闻染甚是满意。
四月的时候,厉家来提亲,原本的婚期是在秋日。
只是陈眉坐不住了,陛下曾几次召见陈南王,有意想给殷承元赐婚,问问哪家的姑娘合适。
陛下觉得从大臣家中选不太合适,尽管殷承元归顺武朝,他心里一直不放心。其母是西威的郡主,长嫂又是西威玄英殿下的亲妹妹。
拾川及西南一带虽然被夺下,西威皇族尽数往西北迁走。说不定有朝一日殷承元念旧情,再次反武,西北又将是一场大乱。
纳兰元敬没有明说,但眼下宗室里合适的姑娘就只允柔一个了。
纳兰闻染回府后犹豫不决,想着要不退了厉家的亲事,毕竟江山社稷为重。
可这事陈眉不依了,夫妇俩关起门来闹了几场。允柔也在房里哭肿了眼睛,之前是袁钧,这会儿来个殷承元。她是挺期待嫁到厉家去的,在麓霖书院时便仰慕厉师兄的才华。
母女俩一块儿闹,搅得纳兰闻染夜不能寝,白天处理政事也心不在焉的。
他知道陈眉是不管什么江山社稷,也心疼孩子,只为儿女前程和婚姻幸福。答应将允柔的婚事提前,只是有个条件,元徵的婚事必须由他做主,陈眉不准再插手。
允柔的事他尚且还能到陛下那里求个情,元徵是长子,将来或许能担大任。之前跟王瑶的事闹得不了了之,元徵没有表态,一头扎进通政使司。
纳兰闻染感觉儿子仍没死心,毕竟王瑶还没议亲,这可是比殷承元还危险的人物。陈眉也是绝不会跟王家结亲的,就怕那天元徵再到她面前祈求哭诉,她一心软又要答应。
因为允柔的婚事,纳兰闻染这些日子朝堂上也遭了陛下几个冷眼。
傍晚宴席散了,王婉儿回府先让乳母带着卓衡去沐浴。
卓彻今日上元徵的书房,大舅舅送了他两本诗集,回来就坐在房里看得津津有味。
王婉儿准备回屋歇会儿,她挺着个大肚子,今日王府上来的客人也多,觉得有些疲惫。
还没走进屋,刘妈妈风风火火跑来,嘴里喊道:“大奶奶!快……江大侠来了,急匆匆的想要带夫人出去。”
慌忙赶去扶光苑,路上遇到晚一步回来卓昱,夫妇俩一块儿过去一探究竟。
进了院子,看到江浔和任馨正往外走。
卓昱上前一步问道:“江叔,师父病好些了吗?你要带母亲去哪儿啊?”
江浔才跟任馨解释了,说是卓昱师父病情加重,想见见她,没想到卓昱和王婉儿来得这么快,一时间哽咽住。
任馨慌张说道:“昱儿,快去看看你师父吧,他快不行了……”
看到江浔严肃的神色,卓昱赶紧叫人备马,几个人商量着,王婉儿也跟着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