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香!——”
奔跑中的朱然深觉脚力不足,一瞬的冲动让他拼尽了全力纵身扑向山边,千钧一发地拉住她一只手,却已无力挽回她下坠的趋势,但他不肯松手,最终的结果,是被带着与她一同滑落山丘。
“那…那不是……”恰走至山底的孙茹,抬头一眼认出那皑皑雪坡上极为醒目的,紧抱在一起像雪球一般滚落下来的人影,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是姑姑和义封叔叔啊!……”
听到她的尖叫陆议瞬时回神,然而远处的景象足以叫他震惊到头脑一片空白。
这山丘虽然不高,但坡度还是很陡峭的。滚下来的这一路可算惊心动魄,朱然与她上下颠倒翻覆着,沿着厚厚的积雪失控坠落,谁都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她想到这样摔下去可能会死,但她万不曾想到朱然会选择跳下和自己同赴地狱。剧烈的翻滚中她根本看不清朱然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她感觉朱然一手托着她的腰肢,一手在竭力将她的头往怀中靠,让她挨紧他温热的胸膛——一种无声的庇护。
眉间意识恢复的时候,她感到身体的旋转似乎停止了。
睁开眼,她吃力撑起半个虚弱的身子,微感晕眩,四肢的酸疼如实反映着方才下坠途中碰撞的激烈,但好在没什么过重的伤势,知道自己还活着,她暗暗舒了口气。
可是低头看到那个躺在她身边不省人事的男人,她心怀不安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义封哥?”
然而那个男人却毫无反应。
心想若不是他倾心相护,不让潜在的危险侵袭她每一分每一寸,他也不至于如此。
“义封哥……”心猛然皱紧,她霎时又慌了,“义封哥!”
“姑姑!——”
“义封哥你醒醒……”她仿若未听到孙茹寻她而来的呼唤,只一门心思地推着朱然,“义封哥!……”
孙茹跑过来蹲在她身旁的雪地上,满眼焦虑地望她:“姑姑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义封哥他……”她喉咙发堵,声音显得哽咽,手在不停拍打朱然侧脸,“你快醒过来!别吓我们……”
“郡主……”差不多与孙茹同时赶到的陆议,面对此情此景错愕得说不出话,“义封这是……”
身边人的反应她都无暇顾及了,她急得落下泪来,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叫醒朱然:“你醒醒啊义封哥……”
“义封叔叔是不是滚下坡的时候摔伤了?”孙茹握紧她的手臂,制止住她推朱然的动作,“姑姑你先冷静,我们还是快带他回去找御医诊治吧!”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何等不理智,遂俯下身去搭住朱然双肩,就在她想把朱然扶起的瞬间,背上一只手忽然抬起来勾住她的脖颈,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那只手拽下去,正好贴上朱然侧脸。
她瞪着惊恐的眸子,看到却是朱然那双半眯的笑眼——
她愣住了,陆议和孙茹也都是始料未及。
“你没事?”
她表情呆滞,而他却坏笑盎然:“你希望我有事?”
“骗子!”她顷刻转忧为怒,愤然推开他的禁锢,坐直了身子呵斥他,“你拿这种事来骗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谁料朱然也随她坐起来,一把拥她入怀,自她肩头笑语春风:“就冲你刚那么紧张为我担心为我掉的眼泪,我今天就算摔死也值了。”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已敛去戏谑,进而换上一种由衷的动容。
未防一丝莫名的温存,她怔在了他的怀中。
陆议看不下这样动人的画面,有意别过视线,却不慎落在她身侧雪上铺展的——
一张微微褶皱的丝帕。
素白缎面,海棠姣姣。
那是出自他母亲之手,自幼陪伴过他,世间独一无二的苏绣,虽然于他已经阔别十五年,但毕竟曾是自己的贴身之物,他仍记得。
原来这丝帕她还留着?
他眼底掠过微弱的怔动,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里更是火烧一样的刺痛。
“能放开我说话吗?”许久,她近似耳语地提醒朱然说,“茹儿他们在看着……”
“不怕他们看。”朱然不放,口气相当坚决,“我对你的感情问心无愧,谁看到都当如此真切,无需遮遮掩掩。”
她在他肩上有种想笑却笑不出的无力:“义封哥,你是已经快不惑之年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执拗?”
“你不执拗吗?”朱然不甘示弱的反问里透出倔强,“说到执拗,你比我更像个孩子。”
“……”
“尚香,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别再执拗了好么?”
这一句,像是他掏心挖肺的恳求,换来她心绪低落的沉默。
“我只是不想今后的路你一个人走。”说着这些话,朱然感到心在凛冽抽搐,“那样走得太孤独,也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