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寄人篱下的自觉而已,毕竟长期的相处需要建立一种外力信任之外的更加柔软的联系,云寻的讨好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眼里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并不会为她提供完美的庇护所,有必要把她丢出去也在所难免。
这个小姑娘能骗过月见山知枫也是可以理解了的,无论是神态、行为都拿捏得完美,抛去她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承诺与精明算计的眸光,他都要信以为真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第一天之后就不会因为“如何养活这个小女孩”而烦恼了,她是个很独立的小女孩,从来不麻烦他什么;大冬天的那么些单调的菜料都能被她烹饪得可口,把他一个沉迷在死屋工作里的老男人从一大堆罐头食品中拯救;虽然怕他却还是和他保持最基本的问好。云寻识时务的疏远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感到舒服,没有多一个人的明示,也没有不恰当的吵吵闹闹,云寻的存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工作的效率。
大多数时候云寻都盯着手机看,这部手机是新买的,并不是交给姜丞柠的那部。如今这部手机那头的人总会找她通电话,但云寻似乎并不希望与对方如此频繁地交流,虽然语气平淡或带二分浅淡清澄的笑意,但也改变不了她疲惫而兴致缺缺地状态。
像是活在绿意盎然掩盖下的落叶,飘摇欲坠却攀住粗糙的树枝。云寻的生理状态看上去并不好。
偶尔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云寻闪躲的目光倒像是在掩藏着什么想法,但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深究,即使他心知肚明云寻想借着他做些什么,无非是把他作为跳板,摆脱各样势力再坑他一把,胃口太大的小姑娘他可不会放任不管。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云寻之间最多的交流便是关于书的。并非各大亦能集团企图得到的书,只是普遍意义上的书。
那一天是他们交流变多的开始。无事可做的云寻最后还是和身边唯一一个活人讲话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有书吗?”云寻敲开了他卧室的门,探进一个小脑袋,浅木色长发从一侧滑落。房间里的窗帘整齐挂在两侧,窗外的光带着未退的寒气透过玻璃窗在窗沿流连,推开门的一瞬间晃得云寻眼睛疼,这和云寻想象里的拉紧窗帘的阴暗气氛有很大出入。
自己曾无数次刻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十分阴暗的空间里,弯曲脊背抵着头将视线与桌面贴得极近——稳稳当当的疯狂者的工作方式,相当病态地把自己栓在这么一个拒绝光明来打扰的的环境里。但事实不是,房间明亮宽敞,书桌上没有乱七八糟的摆设也没有杂乱堆放的书本,书册都整齐地收纳在伸缩书架里。
“书?”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她敲门后转动转椅,望着她探进来的脑袋轻轻皱眉,双眼稍暗略有沉思。
反应过来什么的云寻摆摆手,睁大了琥珀色的双眼,视线上下乱飞,扫过门框又避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审视目光,她慌慌张张地作出解释:“啊,不不不,不是你们抢的那个书……是一般的书。”
呸,怎么就多嘴了呢。本来不做解释他也不知道,现在已解释,可不就摆明了告诉他自己是知情者?云寻眯着眼搜刮着什么借口蒙混过关,可是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扯淡的话语。她抬眼瞥了一眼盯着她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平静的双眼除了最简单不过的审视外看不出任何内容。
陀思妥耶夫斯基将云寻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那慌乱的神色有点像在某个海岛的市场上见过的被逗弄的小鹦鹉,开口便语无伦次不知所言,歪着脑袋东瞅西望。
还是会害怕自己,这是件好事,也免得云寻以为自己太好说话作弄出什么自己也解决不了的事端打乱自己的计划。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这么盯着云寻,连窗外的风雪都寂静了,审视猎物的神色,几分兴味盎然,几分沉思顾虑。
最后打破长久的沉默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移开手肘边咖啡杯的声音,骨瓷杯底与木桌的划拉声拖得老长,沉闷干枯得令云寻手心出了一层汗。男人撑起脑袋,修长手指抬了抬有些歪斜的绒帽,起身走向云寻,拍了拍她因紧张而收紧的肩膀,示意她来书房。
“喜欢看什么书?”推开书房的门,书架上的书摆得整齐,玻璃上没有灰尘,看样子他是经常来打扫的。
“嗯……死亡、复仇之类的。”说实话云寻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只是比起干涩枯燥的文字或是华丽堆砌的词藻,她还是愿意选择这种看起来十分刺激的书。至少不会无聊。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指在一排书中反复划过,最后从中选出一本不太厚的递给她。
“谢谢。”舔了舔下唇,云寻双手接过书,屏息凝神转身就溜下楼。过大的拖鞋让她的步伐不得不每一步都踩实,鞋跟敲打着木质台阶的声音轻重不一,小姑娘脚下忙乱的步调吵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久未安稳的神经。
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啊……可凭借本能嗅到的危险与机敏又是怎么回事呢?男人按了按发胀酸痛的太阳穴,进了卧室。
看着书的云寻也不安分,拖鞋一下一下敲在地砖上,冷脆的声响一下一下毫无节奏感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