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整片小区中寻不见几处灯火,墨色的天幕上也只有零星几点银光微弱的闪着。
瘦长的路灯投下一大片泛着黄的灯光,无声地将不算宽敞的路道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区块。
许静阳拉开被夜色浸冷的楼道门,发出极细微的“咯吱”声。
她动作向来很轻,连走道里的声控灯也没有惊醒。
她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即使没有灯光的关照也能很顺畅地走到正在休憩安眠的电梯口。电梯也很懂事地保持了安静,只有到达13楼后门缓缓开闭时才有一些浅浅的声响。
许静阳从衣袋里拿出被体温捂热的钥匙,轻轻的打开了屋门。
屋内却不像往常一样一片漆黑,客厅的吊灯正毫不收敛的展示着自己的明亮,明光铺满了整个厅室。许静阳刚从昏暗中走出,猛然被亮光一照,眼睛有些不适的微微眯起。
“阳阳,回来啦。”站在沙发边的女人一边拿着衣服在女儿身上比划,一边扭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
“嗯。”她应了声,俯身换下沾染了些夜露的鞋子,“小姨,这么晚了,今天怎么还没有休息?”
施春燕将试完的衣服随手往堆了不少小东西的沙发上一放,“这不是谣谣吵着要去市中心广场的活动嘉年华嘛。”她笑着指了指瘫卧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喏,自己嚷嚷着非要去夜市玩的,结果看了一个小时就累的不行了,后面还是你小姨夫背着她逛的。”
她过去轻轻推了女儿一把,顺手将她松了的卡通发卡别紧,“快起来了,累了去房间睡觉,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着凉。”
厨房里,男人正侯着给女儿温的牛奶。许静阳道了声“小姨夫”作为招呼,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壶里剩下的热水。
她偏好这种有些烫口的白开水,一小口一小口的酌着,从舌尖暖到胃里,一整天的疲乏都被这暖意冲散了不少。
她将喝完的杯子细致的洗干净,擦干水摆放整齐。走出厨房,客厅里俞叶辉正哄着睡眼惺忪的女儿喝牛奶。小姑娘咕咕囔囔的,头一会扭向左一会转向右,试图躲开送至嘴边的牛奶。施春燕一边将散在沙发上的新买的物什收拾起来,一边和丈夫交谈着什么,一派放松惬意。
许静阳见他们气氛融洽,觉得不好兀然出声,直接走开又显得无礼。她便安安静静的在厨房的推拉门前站了会儿,等几分钟后夫妻俩谈话的渐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了,才开口,“小姨夫,小姨,我回房间休息了。”
“欸,”施春燕闻声看向她,想起了什么,忙向她招手,“阳阳,来呀,我给你买了点小东西的。”
“之前一直记得的,怎么突然都忘了。”施春燕在包里摸索了会,找出一个浅蓝色的笔袋。笔袋很精致,像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拉扣上还挂着一个迪士尼公主的小挂件。
“我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款式就挑了个和谣谣那个差不多的。”
“谢谢小姨,我很喜欢。”许静阳笑了笑,“以后不用破费了。”
“这孩子,”施春燕嗔了一声,“怎么这么客气呢,不都一家人嘛。”
许静阳回房间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新的笔袋换上了。
第二天,同桌果然神情微妙的打量了她好几下。
“怎么了?”
“……”徐潼斟酌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有反差萌这个属性。”
“?”许静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全新的笔袋,沉默了几秒,“我小姨送的,我不好拂了她的意。”
徐潼不轻不重的拍了她几下,“没事的,”她声音温柔,“每个女孩都有过公主梦,你不用害羞。”
“……”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课铃便响了起来,恰好截断了她们的对话。
英语老师踏着小高跟气势汹汹的走进了教室,她一甩自己烫的分外服帖的大波浪,用力将手里的卷子往讲台上一砸,“还基地班呢,做卷子做成个什么样子!”
班里早读课后尚余的几分困乏顿时被她吼的烟消云散,个个将头低下,正襟危坐。
“黄大喇叭又开始了。”徐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英语老师的视线似乎正好飘到这里,立刻噤了声,吓得又坐直了几分。
英语老师的斥责声又响又密,毫不留情的填满了整个教室,但许静阳却难得的走了神。
她注视着桌上的笔袋,图案上的公主面容俏丽、笑容甜美,裙摆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每个女孩都有过公主梦吗?她这样问自己。
她似乎从知事起就不再有过这样带着少女玫瑰色彩的浪漫幻想了。
有的人的生活是浓烈醇香的酒,有的人的生活是清淡回甘的茶,但她很早就认识到了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平淡无奇的水。
也包括她自己。
她从不认为水会比酒、茶低上一等,因而不会去幻想从灰姑娘变成公主,从水变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