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到家,我将我中学时的数学、国文笔记找了出来,拎着刚出炉的叉烧来到了瞿恩家中。
瞿恩一家是广州城内著名的红党,长兄瞿恩带着他的妹妹还有他那裹着小脚的母亲一道留学法国,一道因宣传主义而被遣返。
瞿恩是整个广州城内赫赫有名的才子,是无数女学生心目中的偶像。
我和立华也是瞿家的常客,瞿恩还算是我的法语老师。
“瞿霞,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拜访你们。”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夫,怎么是你呀。妈,可夫来了!”瞿霞探出了脑袋。
“可夫啊,欢迎欢迎,别客气呀,你知道的,我这边向来什么人都有。”瞿恩回答道。
“可夫啊,来我家带什么东西呀,这么客气。”瞿妈妈接我我手里的叉烧,摸了摸我的脑袋。
“把瞿妈妈家当自己家就成。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啊,一个人住着要照顾好自己。”
我向瞿妈妈道了谢,我实在是喜欢这一家人,如果父亲没有出事,也许我们家跟他们家一样温馨快乐吧。
“瞿老师,瞿霞,我听杨立青说,你们再给他补课?”寒暄之后,我进入了正题。
“我说你咋来我这边呢,原来不是来看我,是来说立青的事情。”瞿霞有些不开心。
“我的好妹妹,你如今也是瞿老师了,我不得好好支持你的工作呀。这些是我中学时期的笔记,你看看得不得用。”
我知道瞿霞有些并非真的不开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杨立青。”瞿霞嘟起了嘴,“杨立青跟你什么关系啊,你怎么这么上心啊。”
等她说完,我也一愣,对啊,我对立华关心这个没错,但是立青,就有些过了。
“这不是立华不在广州嘛,我也是受立华之托,来好好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这个理由是否成立,也不知道瞿霞能不能接受这个勉强的理由。
“对了,黄埔军校也招女子了,可夫,你成绩这么好,又有一身的医学本领,真的不去试试吗?”瞿霞跟机关炮似的,突突个没完。
“好了,瞿霞,吃点水果。”瞿妈妈适时地出来制止了她女儿莽撞的行为。
瞿妈妈是老革命,或许是她知道我家发生的事情,便将话题岔开了。
回想起来,杨立青跟他姐姐和哥哥长得都不一样。
他长得比同龄人都高大,虎头虎脑的,还有一双极为明亮的小眼睛。他对主义也不感兴趣,好似只是随大溜地报考、求学,只为做一个简简单单的、纯粹的军人。
他也许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吧,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在这个年代里,大家都想求进步,你如果不进步,就会被别人排斥在外。
他的哥哥杨立仁则不同了,他拥有着极为明确的目标。这样一个儒雅的书生,却如今在黄埔军校也是过的风生水起。
我站在楼下,静静的看着瞿恩家里明亮的灯火,听着瞿霞吵吵闹闹与自家哥哥的打闹声。
“瞿霞同志,对可夫,你刚刚太急了些。”瞿妈妈非常郑重地对瞿霞说。
“怎么了嘛,姆妈,都是同学嘛,我不过就问了一句,做错什么了呀。”瞿霞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当初为革清朝的命,他们陈家一大家子都牺牲太多了。”瞿妈妈叹了一口气,“我也只是听说,一家子惨烈。现在你贸然去让她做这些,我真有些担忧。”
“姆妈,这我可没有听她讲起过,只知道她不常回家,寒暑假老是和立华两个人在宿舍里过,原来是这样。”瞿霞哑然,瞿恩也在边上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革命总是要有牺牲的,死了的人为了主义,不后悔,他的理想通过自身得以实现,但唯独对不起家人,徒留家人在世上伤悲。
立青考中了,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和瞿家人,我早早下了班,带上一些糕点一瓶洋酒来到了瞿家。
我们说好给瞿霞老师一个“惊喜”。我们都阴沉着脸,把刚下班回来的瞿霞,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立青没考中。”瞿霞急吼吼地说道。
我实在憋得不行,侧过了头去,不敢看瞿霞着急难受的脸。
可曾想是立青先没憋住,笑出了声,他笑得无比嚣张,胸腔里发出阵阵共鸣。
“考上啦,考上了,你咋这么憋不住呢。”
瞿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还捎带着我拿的洋酒,给大家都倒上了。
我不太会喝酒,抿了一口,就觉得有些晕呼呼的,敢情是自己买了洋酒,砸到了自己的脚。我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氤氲在酒精、欢乐的氛围之中,看着大家闹着、笑着,自己也笑得开怀。
后来,立青把我送回了家,我想我们都忘不了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1925年的秋天,是这么的美好,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连落下的秋叶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