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妙兰回忆了一下白天的情形,摇了摇头:“我只在他的拜师帖上见过他所拜的师父名中有个‘常’字,并未见过他师父本人。” 林鳞游点点头,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 “不过什么?” “白天见到那人的时候,的确有些面熟。”余妙兰说,“我刚刚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这个人就在教坊司,我们隔壁厢。” “哪晚?” “就……那河道监管官死的那一晚。”余妙兰说,“第二天任捕头就来了。” 林鳞游眉头舒展开来:“你确定?” 余妙兰点点头。 怪不得!看来,金常刺杀余妙兰的动机就在这里了!即便他不是教坊司诸多狎客身死案的真凶,但河道监管李芮的死,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李芮,那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义子!若是被他得知李芮的死与金常有关,别说金常,只怕连前军左都督李增枝都得受到牵连。 余妙兰说,那晚林鳞游睡着了,大概是子夜时分,她起夜去外间净房,回来的时候,刚走上二楼转角,看见李芮那间房门开了一隙,里面黑漆漆的并未点灯,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回廊上彻夜点了灯笼,所以她看清了他的脸。 因为许多来教坊司的狎客忌讳碰见她们这些伶伎起夜,说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运气,实际上是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或者官员惯常于深夜来教坊司,只怕被人瞧见,渐渐的,教坊司便有了这么条不成文的规矩。 伶人伎女们深谙此条规定,深夜净手,若是碰见狎客,也会很自觉避开。 当时余妙兰见此人朝楼道走来,慌忙找了个灯影暗处藏身,等他走了之后才出来。 “他没有看见你?”林鳞游问。 余妙兰摇摇头:“许是没有……” 或许?那就是不确定了! 不好,万一被金常知道余妙兰是唯一的人证,可就不妙! 金常现在之所以有恃无恐,除了有大靠山之外,就是笃定了林鳞游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但他也知道,锦衣卫办事,有时候可以不用讲求证据的,比如,案件涉及到纪纲义子之死。 纪纲不会为了狎客大动干戈,但绝对会为了自己的义子报复杀人! 突然林鳞游耳朵动了动,听得头顶屋瓦之上传来细微声响,他毫不迟疑,拉来房门飞身而出,脚尖在二楼回廊美人靠上轻轻一点,纵身跃上了房顶。 天朗气清,四下无人,只有月光清冷地洒在屋瓦之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 近处传来“嘶嘶”的有如毒蛇吐信之声,林鳞游循声看过去,就见养的那只狸花猫正弓着背,浑身炸了毛,对着一个方向沉声呜咽咆哮。 林鳞游顺着猫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发现。 他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个倒挂金钩攀着屋檐跳回二楼,轻轻地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虽然他和余妙兰谈话的声音很轻,但不排除来人使用了“地听”等专业用具窃取了他们的对话。 总之,现在余妙兰是他们的人证,很重要,也很危险,并不像张贲所说,是安全期。 “林总旗,怎么了?”余妙兰有些紧张。 “没事。”林鳞游怕引得她更加恐慌,故作轻松地笑笑,“上楼看看星相。” “林总旗你还懂星相……”余妙兰似乎还真放下心来。 “是啊!看来,明天是个大晴天。” “大晴天?” “可以晒被子了……” “哦……” “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林鳞游打了个呵欠。 “我们?你在这里睡?” “是啊!你不欢迎我?” 余妙兰说:“奴不敢……只是,只恐不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鳞游不由分说爬到床上去了,“我说的睡觉,就只是睡觉。” 余妙兰呆了呆,只好也走了过去…… …… 纪纲府邸,众宾列坐,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苏州富豪沈文度俨然在列。 席上列的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之前从苏州城以及别处抢掠来的女人陪侍左右,能歌善舞的吹拉弹唱助兴,不善歌舞的便劝酒调情,个个脸上明显都写着不乐意,但越是如此,这些大人物们越有兴致,觉得与风月场所的女子相比,别有一番独特的味道。 歌舞相和中,大人物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一直从中午喝到了晚上。 纪纲坐在上首主位,满面红光,喝得兴起,趁着酒意命手下人取了查抄来的已故吴王织金盘龙赤色袍和翼善王冠,穿戴身上。 “万岁!”来客和左右侍从也趁着酒意尽皆齐声高呼! 纪纲洋洋得意,哈哈大笑。 大笑过后,他打了个酒嗝,似乎酒醒了一些,便也有些悔意了,毕竟他不是真的想做皇帝,只是趁着酒劲过一把瘾。 毕竟以当今圣上这样的文武大才,装疯佯狂,四载干戈,历经磨难也才坐上龙椅,坐殿御极! 自己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争天下?莫说争不到,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不想争,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很满足,现在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没必要去反,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也没傻到用现在这么大的赌注去赢一个镜花水月赢面极小的皇位。 谁那么傻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要去造反? 燕王朱棣当年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反了才反。 至于李景隆李增枝哥俩,朝堂皆传他俩“豢养亡命私设武库有反意”,谁知道是他们不自量力脑子有问题还是科道官们弹劾说辞,纪纲并不在意,大概皇上也是不相信的,不然早就命纪纲对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