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都在准备年夜饭了,只林鳞游还在呼呼大睡。 林珑在家也是烧菜的一把好手,打从七岁开始,就已经踩着小板凳在灶台上煮饭了,但凡爹娘下田干活或者去士绅老爷家做工,家里的饭菜都是她烧的。 只不过穷苦人家,烧个菜也简简单单,可能就是水煮一下,放一点点儿粗咸盐就成。平日里都是喝野菜粗粥居多。 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些鱼肉,菜里也难得肯多放几粒盐。 明人江南风俗,年夜饭桌上必定是四冷四热八道菜,稍微富裕的家庭还会加上一暖锅。 而素菜里面,必不可少的是一碗炒青菜或塌菜,塌菜也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老家的特产,素有“雪下塌菜赛羊肉”的美称。 一碗青菜或塌菜,碧绿青翠,时人唤作“长庚菜”。 此时此刻,林珑和越容俩人自告奋勇地在冷水里择洗青菜等菜蔬,其他两位姑娘都怕冷。 别看任苒性子粗烈的,可还不是一样怕冷?洗漱也得烧热水才行;余妙兰来教坊司之前,乃是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幸沦落教坊司后,才被老鸨子使唤着学会了包几个饺子,不过这沾冷水的活,还是向来不曾做过的。 至于张贲和杨放两个大男人,这种细活,倒是会做,只是姑娘们嫌弃他们洗不干净——姑娘们可是看过他们洗菜的,无论是萝卜茄子抑或是青菜苋菜,都是往清水中一浸一泡一涮一甩了事,拿上来就切就下锅…… 所以他俩一个杨放被发配劈柴去了,张贲则留在厨房剁骨切馅剖鱼。 林珑一边洗着菜,一边嘟嚷着:“我哥可真能睡!这都晌午了还不起来……” “哪有妹妹在背后说大哥坏话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林鳞游穿着一身靓丽新衣出现在伙房门口。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啊! “哥……”林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哥再能睡,也不及你能睡啊!”林鳞游说,“以后你要是嫁了人,丈夫睡你身旁半夜溜出去你都不知。”他指的,自然是越容半夜偷溜出去的事。 “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嫁人挂在嘴上?”林珑不高兴地扁扁嘴,“你这么喜欢嫁人,你嫁去好啦!” “小妹说得是!”张贲将切好的馅盛入碗中,看向林鳞游:“你咋都把新衣穿起来了?” “什么话?新年不穿新衣,那我买来干啥?”林鳞游抖抖袖子,“怎样?帅不帅?” “帅毛!没看到大家都在忙活?”张贲说,“去,赶紧把衣服换了,过来帮忙!” 林鳞游四下一望,感觉没一个活是自己想干的,赶紧溜出伙房,一边说着:“我还是去帮三弟劈柴吧!” …… 所有的蔬菜都洗好了,张贲的鱼肉也切备,杨放林鳞游两人正抱着一大堆柴禾满头大汗走进来。 张贲说:“我提议,咱今儿个年夜饭,每人做几个拿手菜如何?” 七个人,一人一个菜就是七个菜,张贲说咱不讲究,每个人也可以多做几道菜。 “好啊好啊!”林珑拍手笑着跳着。 “小妹,你要是做得好的话,张哥我赏你个大红包!”张贲对林珑说。 “君子一言!”林珑歪头笑道。 “怎么样?没人反对吧?”张贲又朝大伙问,“咱再评出个最好吃的和最难吃的,好吃有赏,难吃有罚,如何?” 林鳞游说:“大哥说话,谁敢反对啊?话说大哥你也要做菜的是吧?” 张贲说:“当然。” 林鳞游笑道:“那我就放心啦!我做菜再怎么难吃,也不及大哥你做得难吃啊!” 张贲挑衅似地看着林鳞游:“那咱就瞧好了吧!” 林鳞游:“大哥你这么有信心,你是准备做什么菜,不会是老汉吃席……不对,满……”转念一想,呸!建奴都还未入关呢!这话一出,可就大逆不道了。 “什么老汉吃席,我还老汉推……你管我做什么菜。”张贲说,“来,咱写个阄子,抓阄决定做菜的顺序啊!要是缺啥,咱就去买。” 抓阄结果出来了,越容排在了第一位。 “容儿,你做啥菜呢?”林鳞游笑嘻嘻地凑过去问。 “容儿?”林珑蹙眉嘟嘴,用凌厉的眼神质询大哥,大哥却鸟都没鸟她,一门心思只在他的容儿身上。 “我准备做个蛋饺,还有胖头鱼。”看来越容是早就想好了呀! 比邻京城的苏杭一代,年夜饭中蛋饺不可或缺,象征着“金银元宝”。是以鲜虾、猪肉或牛羊肉为馅料,用蛋皮包制而成的一种美食。 越容正是苏州府下辖的某县人氏,自然要做自己家乡的特色菜。通常拿手菜,也都是家乡菜。 “我给你生火!”林鳞游可积极了,用叉子赶出灶膛中睡觉的狸猫,生起火来。 做蛋饺的关键在于蛋皮,摊制蛋皮的难度不是很高,但是需要技巧。只见越容伸手探了探铁锅的温度,感觉差不多了,便将搅好的蛋液倒入锅中,“刺啦”一声,立时一股蛋香充盈在了每个人的鼻间。 “林总旗,火不能太旺,这就可以了。”越容说,“我还需要陷,你帮我剁馅吧!” “好嘞……陷,大哥不是剁了这许多么?”林鳞游从灶膛前的条凳上抬起屁股。 “你再帮我剁些虾馅,多谢。”越容说。 “得嘞!没问题。”林鳞游笑道,看来这丫头,是想拿第一呢!“容儿,你要做得好,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赶紧剁馅去吧!哪这么多废话。”张贲实在瞧不惯林鳞游这幅谄媚模样,一个扫腿扫向他的膝弯。 技巧是学不会的,唯有熟,才能生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