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侯早些年只手遮天,甚至算得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陛有所下提防……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君不归叹了口气:“可惜陛下安于现状贪图享乐,铺张浪费且徭役日渐加重,导致民间怨声载道,颇有昏君之态。”
“那你可就把陛下想简单了。”
宋青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陛下真的如世人所言,他能安安稳稳的身居高位数十年?甚至……还熬死了乌衣侯。”
“乌衣侯恶贯满盈,挟持天子妄图掌控朝政,甚至还屠杀无辜百姓虐杀战俘,实乃…死不足惜。”
宋青衣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他伸手摸了摸胯|下褐色马鬃,低垂着脑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他这一副仿若看破一切,却又不愿说破的模样令君不归微微蹙眉。
好歹也是处理了十年卷宗密报的阎王阁少阁主,君不归看着宋青衣装腔做势,仿若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心中难免不忿。
他咬了咬后槽牙,盯着对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我方才所言若有不妥之处,你尽可出言反驳。”
宋青衣闻言咂了咂舌,抬眸看了一眼神情不悦的君不归,继而摇头晃脑的说道:“殿下方才对乌衣侯的评价……大多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乌衣侯此人……在十年前可了不得。”
“是吗?大监何出此言?”
“乌衣侯年仅六岁便跟着谢老侯爷去了边疆,十五岁接管侯府,十六岁成为了禁卫军统领,此后更是仅凭一己之力……扶持当今圣上即位。”
宋青衣说到这里,目光淡淡的瞥向一旁的君不归:“他大权在握时,才堪堪及冠。”
君不归闻言沉默了,从这一点来说,乌衣侯的确算得上是位传奇人物,但是这并不能洗脱他所犯下的罪名。
“乌衣侯或许算得上一代枭雄,但他并不见得便是好人,据记载……哪怕在十年前,少年英才…也不止他一个人。”
“殿下所言极是,可惜英雄豪杰终究都只是过往云烟,十年前多少惊艳才绝的美人和骁勇善战的将军,如今都只是黄土一抨。”
宋青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不住感叹:“就连那些个恶贯满盈的人,哪个不曾有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可惜啊可惜……”
神宫大监宋青衣,十年前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在南渊皇宫里,见过神采奕奕能弯弓射雕的俊美少年,见过明眸皓齿,回盼四顾一笑倾城的绝色美人,也见过叱咤风云,千杯不醉的王孙贵族。
他这一生虽说短暂,但是却很幸运。
因为他遇到过……太多旁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景象,大国的崛起和覆灭,一个王朝的兴衰跌宕,世上又能有几人遇到并有幸参与其中。
宋青衣突然间笑出了声,在君不归疑惑提防的目光中,他眨了眨眼睛颔首莞尔道:“殿下,你可知道……自己身上哪个地方最引人注目吗?”
还未等君不归有所反应,宋青衣便紧接着说道:“是脸,每看一次殿下的脸,我似乎都能回想起那遥遥岁月间……跌宕起伏的变更交替。”
君不归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感觉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宋青衣笑着摇晃着脑袋,便也不再开口讨人嫌。
大约到了酉时,天色已暗,再加上远处隐隐传来了几阵沉闷的雷音,众人便打算就地歇息。
前去探路的侍卫跑了回来,他站在马下躬身说道:“禀告殿下,大监,前方是清云驿站,可前去落脚歇息。”
“赶了一天的路了,殿下想必也颇为劳累。”
宋青衣望着君不归莞尔一笑:“清云驿站的三甜碗不错,殿下可以去尝尝。”
君不归没有说话,宋青衣也不觉得尴尬,而是自顾自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朝着驿站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进入驿站,宋青衣先是抱臂站在门口,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内部的布置,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北边角落的方向。
那里坐着一桌客人,大约有四五人,各个身高体阔虎背熊腰,腰间都挂着月牙似的弯刀。
似是察觉到宋青衣的视线,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将宋青衣从头打量到脚后,对方目光中露出一丝狎昵和不怀好意。
于是当君不归带着几名侍卫踏入驿站后,便听到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讨论道:“这天底下有三种人,你们都知道是哪几种吗?”
“嗨,又拿这问题套路我呢?不就是小孩,青壮和老人?”
同桌的人应和道:“你这都什么老掉牙的问题。”
“唉,不对,不对。”
最先发问的那人朝宋青衣的方向瞄了一眼,他故意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哑声说道:“是男人,女人……还有,不能人道的死太监。”
“死太监,那不就是阉党吗?”
“哎对,据说他们各个长的那叫个肤白水滑,有的比窑子里的姑娘还得劲……”
这话驿站里的其他人都听到了,君不归把目光投向宋青衣,却不料对方只是随意的挥挥手,面色如常的说道:“赶了一天的路,大家吃完早些上楼歇息。”
众人陆陆续续的落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