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间,都云鹤就带着都氏几乎所有子弟,将绥和院围得水泄不通,这说明他早就知道南音的行踪,并一直在暗中部署,可是南音进腾水阁时,他还在街口处理尸体,如何分得出身? 南音看向挡在她身前的达奚菩,她进入腾水阁后的行踪,有且只有他一人知道。 “你想得没错,他一直都与我有联系。”达奚菩将手中齑粉洒下,直接了当地说出答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双手负背,头颅微微仰起,神姿高彻,如瑶琳琼树。 这意味着都云鹤不仅知道,南音与魔族毫无干系,也知道不烬木与婆那果失窃之事另有隐情,但他依旧不会站在她这边,更不会为她澄清,因为他才是那个,真正与魔族勾结的人。 他现在要打着为众生除害的名义,来铲除南音,为他都氏家族博光纳彩。 至于南音的冤屈、不甘、与绝望,他通通不会理采。 这对于一直将护佑苍生,奉为人生信条的南音,的确是一件够讽刺的事。 都云鹤撇开众人,只身走进来,身着牙色滚边如意纹常服,拳头置于口边,每走两步,便会咳嗽一声,身形相较于前日,又清减了不少。 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南音大概能猜出,他不分青红皂白抓她的原因。 可饶是他再有苦衷,也不该用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他家族的前程铺路。 他走上前,晃了晃清瘦的身形,勉强得已站定,晦涩的目光落在都云深的脸上,惨白的双唇扯开,半响才出声音:“说吧,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这便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南音侧头,看向床上的都云深,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斜阳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犹记得,有一日夜里,家中仆人前来通报,说小深从斜阳宗回来了,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觉得奇怪,因为小深在出门时,曾向我与父亲承诺,此一去若是不能闯出一番名堂,就决计不会再回来。” “他是家中幼子,上下都很宠爱他,起初我们只将他这些话,当作少年人不知所畏的狂妄之言,直到三个月后,他还不曾归家,父亲派人前去打探,才知道他为了进斜阳宗,一直蹲守在折云峰。” 都云鹤一边说,一边坐到窗前的梨木镌花椅上,每说完一段后,就停下来,喘一会儿气。 “看他的决心如此之大,我与父亲都认为,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可不成想没到半个月,他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人,一个年迈的白袍老者,和一个轻灵逸秀的小姑娘。” 是阿泣和她的爷爷。 南音再次抬眼,看向一侧闲坐的达奚菩,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水,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阿泣爷爷所中之毒,与东方既所中之毒相似,东方既的毒是达少悻所下,那么阿泣爷爷的毒,也应与达少悻有关。 “当见到他三人的模样,我心中的疑惑就解开了。”都云鹤接着说,南音的注意力重回他身上。 她看着他,聚精会神。 他回视她,目光阴郁:“他三人神色匆匆,且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分明是遭人追杀,九死一生才逃回壁晔城。” 南音意识到什么,心若鼓敲。 “我都氏一族,虽然在百花齐放的仙门世家中算不上翘楚,但好歹有头有脸,南音姑娘以为,何人胆大至斯,竟敢追杀我都氏子弟?” 他这么一问,南音就笃定了心中答案。 三人是从斜阳宗出来的,那么这人多半也在斜阳宗,有身份的仙门弟子,又不惧得罪根基深厚的世家,这个人南音不仅认识,而且与他交情匪浅。 答案呼之欲出,南音却怎么都说不出那个名字。 “我本欲代表家族,亲去一趟斜阳宗讨要说法,不料斜阳宗恶人先告状,指控我都氏一族窝藏魔族余孽,领头人自称他是扶盼门弟子东方既。” “为了不横生枝节,我不得已将爷孙二人送样城外金波村,却不知小深也跟了过去。” “等我将东方既一干人等送走,再赶到金波村接他们时,村民听信流言,认为阿泣与爷爷是不祥之人,就架了柴堆,要将二人活活烧死。” “小深没有灵力,也不会法术,只能跪在一旁苦苦哀求,要他们看在都家护佑他们多年的情分上,给他一次证明的机会。” “他求得那般诚恳,额头都是鲜血,可是周围的人完全没有动容,还是执意要烧死二人。”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小深恐怕在那日,就同他们一起死了。”他缓缓道来,口气流畅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