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气朕的却愁啊?”
内廷宫闱,能够劳动皇帝亲往的,唯有赵令僖一人。海晏河清殿宫人请御医诊脉同时,将她抱恙不适一事呈奏皇帝。正与宠妃嬉闹的皇帝当即撇下人,命宫中御医全数前往海晏河清殿为公主诊病。
宫人跪迎请安,赵令彻起身行礼。
只有她不情不愿地抱着毯子坐在床上。
“怎么跟我闹性子,总不会是我惹了你吧?”皇帝在床畔坐下,吩咐跪在殿中的御医道,“都起来吧。看看公主得了什么病,需得用什么药。”
御医诊脉,斟酌议后方才开出药方,道是:“公主所患乃暑温之症,可以清瘟败毒饮解之。”
“抓药去吧。”皇帝见她仍是悒悒不乐,遂将赵令彻招至近前责问:“说说吧,怎么惹你妹妹生气了?”
赵令彻跪地道:“儿臣有罪。”
“老大不小的人了,给你指婚你不愿,缩在宫里没半点儿出息。平日里畏畏缩缩,却在亲妹妹面前耀武扬威,同你母亲一般无二。”皇帝厌嫌道,“朕怎么就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儿子。”
“儿臣知错。”赵令彻伏地不起。
“行了。”皇帝摆了摆手,“出去候着,别在这儿给你妹妹添堵。”
赵令彻依令退至殿外等候。
几句训斥,却帮她理出些头绪。若说京中男儿,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顶好的尽在九州山河馆中。恰巧孟文椒擅丹青,赵令彻喜字画,说来也算是天造地设一对佳偶。
“这可满意了?”皇帝拍拍赵令僖的额头,“躺下歇着,等药煎好了仔细吃药,只等痊愈,我就带你去避暑行宫纳凉。”
她团着薄毯半趴在床上,露出个脑袋仰面望着皇帝,舒展笑颜回说:“父皇,儿能为父皇解忧。”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能给我解什么忧?”
“父皇笑话儿。”她努着嘴,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好好好,父皇错了还不行?快说说吧,要如何给我排忧解难?”
“父皇挂心七哥婚事,儿有个人选。”她再靠近些,悄声道,“就在儿的宫中住着。”
“还是却愁令人省心。”皇帝抚着她的头顶叹道,“你哥哥惹你生气,你还在替他着想。是哪家的小姐?我记得你昨日去了崔家,莫不是那个常跟你玩在一处的丫头?模样不错,出身虽稍逊色些,倒也无碍。”
“不是阿兰。”她稍精神了些,命次狐将孟文椒昨夜所作画卷取来。
皇帝得了画卷,展开一观,道:“画得不错,是出自你所说的女子之手?”
“是她。”她笑吟吟道,“儿虽不懂字画,但七哥喜欢,如果父皇给他们二人指婚,想必七哥定会满意。”
皇帝却迟疑道:“投其所好是不错,但官宦世家女子中,皆无此类出挑人物。这是你从哪里觅来的?”
“是与张湍定过婚约的,不过婚书已被儿烧了。出身书香门第,身家清白,模样也好,温顺可人。”她将画卷卷收起,又叫次狐将画送到殿外交给赵令彻。随后抓着皇帝衣袖撒娇道:“父皇,你就说好不好吗?”
皇帝皱着眉头道:“家世平常,又定过婚约。你七哥母家再低,到底也是朕的儿子,这女子虽有几分才华,但非皇子正室之选。你若一定要凑这件婚事,就让你七哥纳了做侧室。朕从世家女子中择一人给他指婚,先娶妻,再纳妾。”
事情定下,皇帝便传令下去,官宦世家若有适龄女子,画像送入宫中,京中三日内送达,省里则十五日内送至。
等药煎好送上,看着赵令僖服过药,皇帝方才离去,将赵令彻一并带走。
殿内燃起安神香,她便昏昏睡去。
病养了三日方才大好,三日内,每日晌午过后必有一场瓢泼大雨,将暑气浇透,总算铺出清爽凉风。她身子爽利,便往取醉园去看花,经三日雨摧,园中满地残红败绿,颇显凄凉。
“民女拜见公主,问公主安。”
闻声望去,原是孟文椒。
“你怎么在这儿?”她离开园子,在廊道小路间闲逛,一路上弥漫着雨汽激起的草木泥土清芬,很是好闻。
孟文椒紧随其后,回说:“民女听闻公主病愈,特来拜见。”
“刚巧有好消息告诉你,父皇允了你和七哥的婚事。”她握住孟文椒的手,满心欢喜将这桩喜事告知对方。
“皇上已让孙内侍将此事告知民女。民女今日前来,亦是向公主谢恩。”孟文椒下跪行礼,又继续说道,“但请公主恕罪,民女家世寒微,不敢高攀皇子,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穹顶一声怒吼,扯出道暗紫闪光。
电闪雷鸣。
次狐匆匆撑起油纸伞,以防突如其来的落雨。
她微微屈膝,双手撑在膝盖上方,探身向前,看着跪立眼前的孟文椒。
身板直立,目光下垂,神情冷漠。
难怪与张湍定婚,这样一瞧,竟似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男女。
一样的自恃清高,一样的不知好歹。
“次狐,养了几日病,险些忘了张状元。人怎样了?”她站直身子,不再理会孟文椒。
又是声雷鸣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