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鹤旅店座落在京城边上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背后是一座小山岗,左首紧挨一家装饰华丽的大酒楼。它门面狭窄,且装饰素朴,不为行人注意。但它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传统经营方式,有悠久的历史,有很高的声誉——对旅客还有一定的选择。 坐在柜台后面的一个胖掌柜把一本厚厚的登记簿递给李一平和安小宁,叫他们填写姓名、身份、年龄及籍贯。 李一平填:沈墨福源商号牙侩三十四岁祖籍太原府 安小宁填:周大伙计三十岁祖籍京兆府 李一平预付了三天的房金。店小二领他们到一间陈设简朴却是非常干净的房间。房间外是一个齐整地铺着水青石板的大院子,沿墙栽了几株杨柳,甚是清静。 李一平望着这院子大声称好,回头对安小宁说:“我们何不在这院子里练耍一阵,完了洗个澡,找个酒肆喝几盅,尝些时鲜鱼笋。” 主张极是。从登州一路来此,骑了一天的马,两条腿都僵硬了。”安小宁应道。 于是两人脱卸长袍,整束一番。李一平唤店小二递上两根棍棒,将一把美髯分作两绺往那脖项后系了个松结,脱了帽子,提起根棍棒直奔安小宁而来。 李一平精于剑术和拳术功夫恢复了8成,只是这棍棒在郑驴子指点下新近才学着拨弄。这玩意本是漕帮人爱弄的,正经有头面的人一般都不沾手。偏这李一平却觉得它是一种很好的健身术,得个闲时便想着要耍弄。 这时,安小宁也提起棍棒迎来应手。两人一来一去,都使出了通身解数。人们只听得棍棒互相碰击声和微微的喘气声,一个院子早挤满了观看的人。 一个瘦长、丑陋的人瞪着一只独眼看了好一会寸溜出了院子,回身又轻轻掩上了门——谁也不曾察觉。 他们俩耍弄得汗流浃背才停了手,将那两根棍棒扔还给店小二,提了衣袍便上汤池。 旅店建在山岗下,汤池正砌在热泉的裂隙口。滚热的泉水汩汩流来,他们分别在汤池里足足浸泡了一个时辰,才抖擞起精神回到房间。 两人换罢衣裤,坐下呷了一口茶。房门开了,一个独眼瘦子蜇进了房间。 “这就是在茶馆里看见的那个无赖!”安小宁不禁叫道。 李一平冷眼看着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怒容满面地说:“如何不吭一声便兀自闯了进来?” “单想和你说几句话……沈先生。” “你干的什么营生,来得这般蹊跷。” “我是个盗贼。”独眼猴溜了李一平一眼。 “待我把这个无赖驱赶出去!”安小宁怒气冲冲地说。 “且慢,”李一平非常想弄明白这不速之客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知道我的姓氏,也不会不知道我是一家商号的牙人吧——我是专门替我们掌柜代办转拨货物、签订买卖契约的。” 瘦猴眯起那只独眼冷笑了一声:“哈哈,你的行动瞒不过当方土地!我是谁,你来瞒我?难道我真不知道你们的行径不成?” “不妨讲来。”李一平和蔼可亲地说。。 “要我原原本本叙个备细?”独眼猴问道。 “当然!”李一平对这独眼猴有了浓厚兴趣。 “竖起耳朵听着,先说你,一副正经体面的脸面,又养着齐整的胡子,一眼就知道曾经在街门里干过勾当。生得又猛悍结实,须是缉捕,典狱的差使。你屈死过无辜,或偷盗过钱财,或者两者都于过,后来露了馅只得潜逃在外,各处窜奔。你那伙伴无疑就是个拦路的漕帮响马。你俩狼狈为奸,你以假斯文和一副油嘴滑舌去蒙混商旅行客,而你的伙伴则去持刀狙击。你们来这京城想去抢一家珠宝商,看来你们这个冒险要蚀本的,一个小孩都会一眼认出你们是强盗,你们能得手?” 安小宁气得跳了起来,李一平制止了他。又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你依凭什么断定我们要来这京城干这个勾当?” 独眼猴吁了一口气,得意地歪起了头说:“我头里还认定你是个革了职的行吏,直到看见你们耍棍棒这才明白你俩的秘密。同时我发现你也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盗贼,只是两人皮肉稍嫌白净了点。你们两个捧着那本书指点乱划,只顾把一双双贼眼盯着那珠宝商的名单……你们干这买卖是多么的鲁莽……” 李一平平静地对安小宁说:“把他撵出去!”. 安小宁站起来正待上前去揪,独眼猴早象闪电般出了门。 安小宁拔步要追,李一平微笑着把他叫住了。说道:“不必太去认真。这个无赖倒提醒我不应固执地墨守一个程式去勘破案子。他真是一个观察甚细,行动敏捷的家伙,他对我们的身份分判得何等精练,只可惜错了。他又这么自负固执——强盗会跑到城里客店来耍棍棒?” “这个狗杂种从茶馆起就一直尾随着我们,莫不是想讹诈我们不成,干嘛老盯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