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很少懂得婉转的道理,尤其像付朝岳这样思维固执简单的孩子,心底更是藏不住事情,习惯了直来直往。那些我自己都不太在意的晦暗心绪,却被他轻易地看透,并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我缄默片刻。
付朝岳态度果断,坚持劝说:“所以,你一定要来我家。”
我抬眸,直视他干净热忱的双眸。
“可以吗?经常去你家。”
“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觉得——”我不确定地问,“你好像不喜欢同学去你家。”
闻言,付朝岳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也没有那么不喜欢的,其实是我怕你不喜欢我家……”
“……我不喜欢?”
我一时间没有理清楚他的思路。
付朝岳不说话了。
见他默默垂下了头,我不再继续追问个中缘由,而是点头答应:“你别担心,如果我再不开心的话,一定会去你家找你的。而且,我妈妈同意我们一起写作业了,以后下午放学我们就能经常见面。”
虽然她的同意只是暂时,并不代表允许我每天都自由活动。
闻言,付朝岳果然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行,那我们就明天早上见了!”
“嗯,明早见。”
付朝岳像只自由的鸟,快乐地飞回了自己的巢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付朝岳又回到了一起上下学,课堂中互相学习的时光。至于是否能一起写作业,则要看那天我父母的心情如何,不过周末往往都能一起度过。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去付朝岳的家里。
付奶奶总是十分欢迎我,从来都没有让我感受到一丝排斥或者不喜——因为这一点,在付朝岳偶尔来我家写作业的时候,我时常会觉得有些难受。
我无法让他感受到同样的热情和欢迎。
尽管无论有没有外人,我家始终都是沉重和紧绷的氛围。
直到我重生之前,因为家里的外债都还完了,生意也渐渐步入了正轨,家庭氛围这才相对好了一些。而大学快毕业时,父母第一次主动问我学校里有没有交好的朋友,嘱咐我要多认识一些品行端正的人,这样才能积累下来能用的人脉。
可惜到底晚了一点。
毕竟那个时候,我已经过了需要家长引导的年纪。
————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
校服从单衣换成了厚棉服,小鸽子从蛋里孵了出来,学生也马上就要迎来期末考试和寒假。班上的同学自动忽视了恐怖的考试,已经开始期待令人振奋的长假,在班级里谈论新年买新衣的事情。
付朝岳变得焦虑起来。
过去的半个学期,他从没有迟过到,也从没有晚交过任何作业,王老师特地在班会上表扬了他。然而除此之外,王老师却又提醒他,如果期末考试不能拿出一个好的成绩,等到三年级上学期换座位的时候,可能要把我们两个的座位调开。
为此,付朝岳的学习热情上升了不止一两个度。
对于只有二年级的学生,老师并不会每天都布置课后作业,但他坚持把做作业的时间延迟了一小时。如果没有作业可写,就要反反复复地背诵课文,就连付奶奶见了都啧啧称奇。
付奶奶买了许多水果和零食,用来嘉奖我们的勤奋和努力。
这日,我又在付朝岳家学习。
付奶奶去医院复诊,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但每个月两次的复诊不能耽误。付姑姑来了一趟,给付朝岳留了一堆小孩子的玩具,然后就把付奶奶接走了。
外面冬日寒风呼啸,屋内的暖气烧得滚烫,窗户边缘结了漂亮的冰花。不一会儿,我和付朝岳就出了满头的汗,脱了外套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作业。
写到一半,客厅的门忽然打开。
一阵寒风从外面吹进屋内,我们两个人狠狠打了个寒颤,然后同时抬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只见一名男人正拎着纸袋站在门口。
男人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眼神疲倦而沉重,身材比较高大,但体型并不算健壮。如果仔细分辨,就能看出他的面容和付家人有相似之处。
付朝岳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嗯,我回来了。”
男人褪去一脸的疲倦,笑着应了一声。
随后,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了一旁,微微弯下自己的腰身,朝付朝岳张开了双臂,似乎在等待对方像个炮弹一样冲进自己的怀中。
然而等了半晌,付朝岳都没有动弹。
付爸爸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付朝岳指向我:“爸爸,这是我的同班同学,黎渡。”
“我知道,黎同学是你现在最好的朋友。”付爸爸笑了笑,“虽然还还没有见过面,但你、你奶奶和你姑姑都跟我提过这个小同学。”
付朝岳重重点头:“对,黎渡是我最好的朋友。”
见他没有冲过去的意思,付爸爸站直了身体,将一旁的纸袋子重新拿回了手中。他一边从纸袋子里掏东西,一边解释说:“这段时间家具城很忙,我一直没有功夫陪你去公园玩。听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