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明德殿内。
俞逸明离开后,姜安宴窝在殿内看了会儿书,无意间看到窗外散落进来的阳光,才真切想起已至初春时节。
初春的京城仍有些冷,明德殿与御书房内地龙断得晚,长久待在温室中,险些都感知不到季节的变幻了。
他想起方才俞逸明说近日宫中景致不错,忽然等不及到去御花园,起身打算现在就出去走走。
侯在殿内的禄禧见他动静,上前询问:“陛下可是要去何处?”
“随意走走。”姜安宴回答,“你随孤一起去罢。”
禄禧应声:“是。”
说完他又走到一边,给姜安宴拿上一件薄绒的外衣:“初春的京城尚有些凉,陛下也要保重龙体。”
姜安宴“嗯”一声,随意地穿上外衣。
齐朝尚黑,姜安宴平日在宫中也懒得换什么衣裳,穿的外衣仍是早朝时穿的玄色金龙纹服。大片细金龙纹游走于衣袍袖角,衬着他俊逸淡然的面容,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感,令人胆颤。
但倘若没有这暴君的威名,姜安宴应当也是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罢。
禄禧恭顺低下头,退到姜安宴身后。
姜安宴也没多注意他,穿好外衣就往明德殿外走去。
临近午间的时辰,温度比早朝结束时要暖和些许,带着湿漉漉的气味,隐约掺着浅浅的花香。
姜安宴轻吸一口气,仍旧平和的心情更显放松。
平日宫道他来来回回就走那几条固定的,景致差不多也看腻了,今日他便随意拐了个僻静些的,慢悠悠往里深入。
姜安宴没有带别的宫人,身后只跟了禄禧,一路走得沉默。
倘若是俞逸明在的话,或许氛围会不一样吧。
姜安宴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尚未来得及深想,就真的在一个拐角处碰上了迎面走来的俞逸明。
“陛下?”俞逸明面露诧异,“陛下怎会到此处来?”
姜安宴轻挑眉,看了眼他身后荒凉的院子,道:“这话当是孤问爱妃罢?爱妃不是告退回兴安宫么,怎么退到此处来了?”
俞逸明笑着回答:“臣此前偶然发现此处花开得旺盛,来摘了些桃花,以备下次给陛下做桃花酥。”
姜安宴见他手中确实拿了一小篮子桃花瓣,不疑有他,继续道:“那正好,孤难得有些兴致出来走走,爱妃便来陪孤逛逛罢。”
“臣的荣幸。”
俞逸明回应一句,走到姜安宴身侧稍落后小半步的位置。
多出一个俞逸明在身旁,姜安宴心情显而易见地更好起来,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路上经过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每当姜安宴视线在哪处多停留一瞬,俞逸明都会主动跟他简单介绍他所看的花草。
听了几次之后,姜安宴都忍不住感慨似的说:“爱妃懂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俞逸明谦虚回答:“承蒙陛下抬爱,臣只是幼时学的东西杂了一些罢了。”
这可真不止杂了“一些”吧。
姜安宴心底这么想着,又道:“这么说来,孤倒是有些好奇爱妃在岭南的生活了。”
虽然后续他也让魏影陆续调查过一些俞逸明的幼年生活,但毕竟时隔已久,路途又遥远,只能得到一些大致的生活环境。
具体究竟如何,姜安宴还是不了解的。
俞逸明看起来倒是不太在意,回答:“陛下若是想知道,臣也不介意同陛下说一说。不过臣也说过臣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幼年都是些污浊之事,怕是说了还污陛下的耳。”
姜安宴没有分毫要揭他伤口的自觉,兴致勃勃:“爱妃这么说,孤可就更感兴趣了。”
俞逸明无奈一笑:“好吧,那陛下想听什么?”
姜安宴想了想,说:“孤依稀记得爱妃说在岭南时,会去给狱卒帮忙?”
“这个啊。”俞逸明仔细回想了下,“那大概是……臣与母亲第五次被赶走后吧,实在无处可住,母亲便带着臣暂时住到了牢狱旁的一间小破屋。
“当时臣大抵是六七岁吧,为了混口饭吃,就被母亲暂时‘租’给了狱卒,帮着他们去做些事情。其中自然也不乏在他们拷问犯人时打杂送东西。”
俞逸明还记得,起初他会因为害怕那样严刑拷打的场景,在晚上整夜做噩梦,睡不着觉。
看久之后他便渐渐麻木,甚至会在狱卒们不小心逼死人时,面无表情地遵照吩咐,独自将“犯人”拖去乱葬岗。
而这些经历,也只是他在岭南遭遇过的所有事情中不值一提的一样。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在岭南时没少被逼着去做些不入流的勾当。
后来他的生母病重,才终于想起他是她的骨肉,给了他生父的信物和积蓄下来的些许盘缠,跟他说他可以去京城找他的生父。
于是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从岭南一路翻山越岭走到京城。
他有过流落街头乞讨,有过被人打骂驱逐,但他一直想着,或许到了京城会有不一样的生活。
可是直到抵达京城,他才发现要凭一个小小信物找一个不知姓名样貌的人,实在太难太难。
他一直找到了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