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而来的突厥贵客,在下胡里吉,受我家贤设俱罗勃之命,特地送来牛羊和美酒,慰劳陟苾设和他麾下的飞鹰骑。”赶着牛羊的队伍中,立刻有一名回纥青年旅率,策马而出。先在马背上毕恭毕敬地施礼,然后用流利的突厥语回应。 “可有信物?”虽然对方身上穿的是大唐制式轻甲,但一看其长相,飞鹰骑斥候队正阿普就对他的话相信了七分。将手中横刀轻轻摆了摆,习惯性地询问。 “有,有,这是我家俱罗勃设的象牙腰牌,这是他的手令。”自称为胡里吉的旅率,连声答应。随即,策马绕过牛羊,双手将象牙腰牌和手令,交到阿普面前。 象牙腰牌乃是大唐皇帝所赐,周边包着金,奢华无比,阿普以前在自家顶头上司陟苾那边也见过同样的信物。然而,象牙腰牌上的汉字,他却一个都不认识。至于手令,倒是习惯性地使用了突厥文,将此行的目的,牛羊的数量,以及对陟苾的恭顺之意,写得一清二楚。 “你们慢慢朝着西北方赶,我拿这些回去向陟苾设汇报。”不愿承认自己不认识汉字的事实,飞鹰骑斥候队正阿普将象牙腰牌和手令,朝自己怀里一踹,气焰嚣张地吩咐。 “您请,您自管请。”自称名叫胡里吉的回纥旅率,连连躬身,“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给我们,留一个兄弟带路。我们出来的时候,陟苾汗的营地还在草海子。” 说着话,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柄上镶嵌着松石和珊瑚的匕首,连鞘捧到了阿普面前。 有道是,伸手不打送礼人。见胡里吉如此“上道”,飞鹰骑旅率阿普,愈发相信他所言非虚。想都不想,就一把抓过了匕首,“好,我留个人给你们领路。今晚的营地,距离这边其实没多远。若不是怕吓着你们,我家设早就带着弟兄们,赶到乌纥可汗的汗庭了。” “那是,那是,飞鹰骑来去如风,草原上谁不知晓!”旅率胡里吉不光突厥话说得熟练,连拍马屁的词汇,都无比丰富。“临来之前,我家俱罗勃设还特地吩咐在下呢,遇到飞鹰骑,一定要恭敬一些。将来我们回纥部能不能发展壮大,全靠贵方扶持。” “嗯,你家俱罗勃设倒是懂事。”飞鹰骑斥候旅率阿普被夸得飘飘欲仙,丢下一句赞许的话,拨转坐骑快速离去。从都到尾,都没发现,在羊群身后的许多回纥将士,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即便急着回去向陟苾表功,他仍旧没忘记留下一个斥候,给“胡里吉”带路。而那旅率“胡里吉”,也着实是个人精,走上前,又是送礼,又是拍马屁,三下五除二,就将带路的斥候,哄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草原上缺乏遮挡,太阳落得晚,天黑的速度却极快。当斥候旅率阿普返回了突厥飞鹰骑的临时营盘,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 借着营地内的灯光,他策马直奔帅帐。随即,跳下坐骑,恭恭敬敬地将获得的信物和手令,举过头顶,“报告,东南方十里,发现了一伙回纥人。赶着牛羊,说是奉了回纥俱罗勃设的命令,前来犒劳远道而来的贵客!”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陟苾设汇报。”当值的突厥校尉不敢耽搁,一把抓过信物和手令,匆忙走入帅帐。 然而,陟苾却正忙着跟麾下几个心腹将领饮酒作乐。听了校尉的汇报,连看一眼信物的兴趣都没有,就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把信物放门口的篮子里就是。然后去通知小伯克巴尔,让他派些人接收牛羊和酒浆。” “是!”校尉躬身领命,却不愿意离去。犹豫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提醒,“设,俱罗勃是个老狐狸,他大老远派人前来犒师……” “他不甘心被乌纥骑在了头上,向我示好呢!”陟苾撇撇嘴,满脸不屑地挥手,“不用理他。这老狐狸,胆子比兔子还小。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那校尉不敢再劝,倒退着走出帐篷,然后按照陟苾的要求,去通知掌管军资的小伯克巴尔,准备接受回纥人的孝敬。(注:小伯克,突厥官职,相当于将军。) 后者正愁,出发之前所携带的酒水,已经被陟苾等高级将领快喝干了。闻听回纥人主动送来佳酿,顿时喜出望外。赶紧命人在营地里腾出了专门的帐篷,以免佳酿受日晒变质,影响了口感。 只可惜,那伙奉命前来送礼的回纥人,却很不识抬举。小伯克巴尔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他不免觉得心焦。顺手拉过一名队正,没好气地吩咐,“你,带人去外边看看,那群回纥蠢货到哪里了。做事情磨磨蹭蹭,难道还让老子等到下半夜不成?” 话音刚落,耳畔已经传来了一连串凄厉被悲鸣,“哞,哞,哞————”。紧跟着,黑漆漆的旷野里,忽然闪起了数十颗流星。贴着距离地面半人高处,狠狠砸向了飞鹰骑营地四敞大开的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