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神婆的家是用水磨红砖砌的外墙, 青色琉璃做瓦,进了院子, 左右各三间屋, 往上堂中,又有三间。 她引着千金去到上首位置正中间那屋子,掀开竹帘, 便看见两口巨大的铜缸摆在门口两侧。 这铜缸足有一人多高,千金一点儿不矮,站在一旁都得踮起脚才能看到缸中蓄了水, 水中有鱼有莲花。 再往屋中看去,正对着大门, 挂了一副暗红色的挂画, 上面画着一个头戴冠冕, 穿金戴银的丰腴女子,约莫三四十岁左右年纪, 双臂之中抱着一轮明月,脚下踩着一轮太阳。 在这人物肖像一旁,黑色的笔墨写着一行长长的尊号。 重明金宫自然至尊妙有至真皇帝。 千金知道, 这应当便是神朝皇帝,赤凤仙子了。 赤凤仙子挂画之下, 一张案几上, 放着一个铜铸金蟾香炉, 炉中三支香明灭着,燃到了终点,孙神婆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跪在案几下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叩首三拜, 取三支新香用老香余火点燃,续起香火。 由此香火不断。 千金只站在门口看着孙神婆动作,自己并不动弹。 她从来没有敬神的习惯,赤凤仙子是神朝皇帝,又不是柏之国的国王,为什么要拜她?更何况就算是这画像是柏之国的国王,千金也懒得拜他。 千金只觉得孙神婆属实是有点儿神神叨叨,神朝人难道每个人都会在墙上挂张皇帝的画像然后每天拜上十几次? 这太离谱了。 孙神婆拜了三拜,唤千金扶她起来,她太老了,一跪下去就很难站起来。 这忙千金倒很愿意帮,小心地将孙神婆从地上拉起来,扶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就在屋子两侧,左右各摆放着三把圈椅,除此之外,屋中再无他物,千金左右看看,在孙神婆正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下,两手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她。 这屋子应当是孙神婆家中平日专门用来待客的场合,孙神婆靠坐在椅背,扶着拐杖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才对千金说:“远来是客,家中粗茶,稍微喝上一些吧。” 千金问:“可是这里哪里来的茶?” 孙神婆轻声道:“莲儿!与客人上茶!” 只听耳边突然哗啦响起一阵水声,千金侧目看去,原来声音是从门口那足有一人深的铜缸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极为古怪,千金从前并没有听过。 正好奇间,只见一枝绿色的纸条从黄铜缸中探出,枝头是一朵莲花花苞,含羞带露,袅袅娜娜探到千金面前。 原来方才那声音,是枝条破节生长的声音。 千金怔楞着看那花苞在她身前展开,顷刻间长成一朵盛放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十分好看,但是正中间本该是花蕊的地方,却只有一盏青色细瓷细杯。 千金探手取来,只见杯中茶水异香扑鼻,让人口舌生津。 “这茶不错。”千金在杯口轻嗅,却并没有喝它,只是端在手中,看着孙神婆,客客气气地说:“我既然答应了老神仙,天黑之前要离开孙家庄,就绝不会耍赖。只是还请老神仙告知于我,该如何去那明神门。” 孙神婆看着她只是叹气:“你这小女娃,防备人的心思也实在多,这也怪不得你,唉,都是造孽。” 她想了半天,对千金说:“你要是想好了,我也不拦你。人呐,这一辈子,都有各自的命数,想清楚便好。” 千金说:“我想得很清楚。” 孙神婆道:“那姓陈的老王八,是不是跟你说,没有神朝户籍便算是黑户,见了官人家要抓你的?” “是这么说的。” “这话倒也不假,你日后在神朝行走,可千万说不得自己是从沱江之南过来的,就是让人知道了这件事,你也咬死说是三年前就到了神朝。” 这件事两个人反复强调,千金虽然心中不很情愿,但也知道事关重大,点头应了:“我明白。” “至于明神门……”孙神婆沉吟道:“这门派倒也算得上是名门正道,原本人家正统道门,看不上我们野路子。但是老婆子我有幸与明神门三代弟子并肩作战过,倒还真有些联系,不知你那同乡,是明神门几代弟子?” 千金道:“不清楚。” 当初明神门带走三伢子,那人在小柳乡呆了四五天,让三伢子了断尘缘,中间在小柳乡讲了许多他们的英雄事迹,他们师祖替天行道诛灭暴君的事情,就是他们讲给千金听的。 但是没有人说过,三伢子究竟算是几代弟子。 只知道他天赋实在十分出众,明神门求才若渴,